所以，從一開始他就對她說過，有些事，讓他來替她做就好。
唐時拿著手機，似乎內心也在激烈地掙紮，但是最終她隻是呼出一口氣：“好，我明白了。”
唐燁歎了口氣，聲音聽起來有點兒無奈：“如果你受不了的話，有些事情我來做就好，你不用勉強。”
唐時猶疑了片刻才回答：“我不是受不了，我隻是……”
“不用說那麼多，我明白。”唐燁笑了笑，眼睛微微眯了起來，“我們阿時心裏，還是住著一個好孩子。”
唐時也說不清楚自己心裏到底是什麼感覺，其實每一次下定決心報複陸沉灣的時候，他背著她的場景總是會從她的腦海裏冒出來，他的笑容，他對她的關照，看起來都是那麼發自內心，完全不像是裝出來的。
但是，她的心裏又有另外一個聲音告訴她，她已經被騙過一次，那一次的代價已經如此慘重，難道她還要在同一個地方再跌倒一次嗎？
不可以，她絕對不允許自己這樣！
等唐時回到手術室門口的時候，陸沉灣已經出來了，被送進了普通病房裏。醫生說他身上的傷都不是特別嚴重，隻是因為利器砸到了他的眼角，右眼受了點損傷，經過手術視力已經保住了，隻是能恢複到什麼程度就不好說了。
唐時和阿俊的心都同時揪了起來，陸沉灣躺在病床上還沒有醒。萬一他的右眼視力沒法恢複到原來的狀態了呢？
似乎看出了唐時的顧慮，阿俊拍了拍她的肩膀寬慰她：“老陸這個人運氣一向都很好，身體也不錯，休息一陣子眼睛肯定就會好起來了。”
唐時點了點頭，心情依然複雜。
後來陸沉灣的家人趕來了，一群人都擠在病房裏，人聲嘈雜反而會影響陸沉灣休息，醫生說沒事的人暫時先回去。唐時和阿俊就決定先回學校，改天再來看他。
臨走的時候，唐時看了一眼躺在病床上的陸沉灣，心裏倏地一疼。
阿俊拉了拉她的衣袖：“別看了，沒事的，別弄得這麼生離死別似的。現在最要緊的應該是好好調查一下到底是哪幫龜孫子做的這齷齪事！”
唐時點了點頭，跟著阿俊走出了病房，嘴角掛著一抹苦笑……
不用找了，“龜孫子”就在他眼前呢。隻不過，她還真的有點兒害怕阿俊會知道真相。他現在有多信任她，將來就會有多痛恨她。
06
第二天傍晚，唐時沒課，她本來是想去醫院看陸沉灣的，但是想了想還是沒有去。不知道為什麼，原本報複給她帶來的快感和愉悅並沒有多少，相反，她居然覺得有點兒落寞。
她已經一天都沒有吃飯了，長久以來的節食讓她一天不吃也並不覺得餓。夕陽的光從窗外照進來，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長。她看起來太單薄，也太孤獨了。兩年前是這樣，兩年後也依然如此。
就在她還在走神的時候，手機鈴聲響了起來，唐時看了一眼來電顯示。“陸沉灣”三個字在屏幕上跳躍，有點兒刺目。她下意識地擦了一下眼角，發現有點兒濕潤。她都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哭了。
她隨手抹掉了臉上的淚水，拿過手機按下了接聽鍵，盡量用平靜的聲音道：“喂……”
陸沉灣在電話那端聲音有點兒孤寂的味道：“你現在有空嗎？”
“有。”唐時簡單回答完了之後又覺得不夠妥當，所以又補充了一句，“我剛下課，本來想去醫院看你的，但是剛才去幫老師跑腿了。”
“我沒怪你這個……”陸沉灣雖然嘴上是這麼說，但是聽到她主動解釋沒有來醫院看他的原因，他聲音都柔軟了幾分，“那你現在能來醫院一趟嗎？心裏悶得慌，陪我聊聊天吧。”
唐時在電話這頭猶豫了一下，才回答道：“好，我馬上就過去。”
陸沉灣在電話那邊沉默了片刻，似乎不知道還能再說些什麼，最後隻能道：“路上小心。”
唐時掛掉了電話，換了一身衣服，一如既往的素色，但是和她別的衣服不同的是，這件外套上繡著一隻很可愛的小熊。一點都不冰冷，一點都不深沉，看起來仿佛還有點兒可愛。這件衣服，比較適合顧繭吧。
就在她準備出門的時候，唐燁又給她打來了一個電話：“阿時，今天公司聚餐，你也來吧，這家餐館味道不錯的。”
唐時頓了頓，良久才回答了一句：“哥，今天我就不去了。我要去見陸沉灣……”
“去探病？”
“嗯。”唐時應了一聲。
“你還要繼續演下去？計劃到這裏你差不多應該攤牌了。”唐燁的聲音裏透著一絲疑慮……
唐時最後的一個計劃就是，告訴陸沉灣真相，告訴他一切都是她為了報複他一手策劃出來的。他現在那麼在意唐時，這樣的攤牌對他來說無疑是從他的背後狠狠插了一刀，直戳心髒。
“嗯，今晚我就找機會攤牌。”
“那好，我去醫院等你。”
“不用了，沒事的，我一個人可以。”唐時明白，唐燁是怕她一個人應付不了陸沉灣。畢竟就像唐燁說的，她內心其實很軟弱，根本扛不了那麼多事，她現在不過是在硬撐罷了。
但是她拒絕唐燁來似乎是想給自己留一條退路，萬一……萬一她不想說出來，想像個膽小鬼把一切都隱瞞下去，至少還有一步退路吧。
唐燁在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良久才道：“好，如果有事情就給我打電話，我會馬上過去。”
“嗯。”唐時掛掉了電話，然後出了宿舍，前往醫院。
07
唐時到了醫院之後，陸沉灣發來短信告訴她，自己在住院部後麵的公園裏等她。
入冬的天氣，整個公園一片蕭索，沒有鳥雀的聲音，連行人都很少，異常安靜。
公園裏有一片人工湖，很寬闊，湖邊設了很多長椅，心煩意亂的時候坐在湖邊看看水景喂喂魚其實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安寧又愜意。
遠遠地，唐時就看見陸沉灣坐在湖邊，他穿著病號服，一隻眼睛上還包了紗布。他沒有坐在長椅上，而是盤腿坐在草地上，身邊放著一隻袋子，裏麵裝著易拉罐啤酒。
他自己開了一瓶，正在喝，表情挺平靜的，看不出來他有情緒。
唐時朝著他走了過去，她知道，這個時候如果她想攤牌的話，應該直接過去把一切都說出來。但是她走到陸沉灣麵前，最後說出口的卻是：“會長，你傷成這樣醫生應該不會允許你喝酒的吧？”
但是陸沉灣卻隻是聳了聳肩，表示無所謂：“心裏有點兒難受，就是忍不住想喝點。”
“阿俊學長呢？”
陸沉灣歎了口氣：“他下午來過了，但是學生會的事情都是他在管，所以待了一會兒就回去了。”
唐時點了點頭：“他不是想組織學生會的人一起組隊來探望你嗎？”
陸沉灣攤了攤手：“不是誰都像你和阿俊一樣完全不信那個帖子的，現在除了你們兩個之外，應該也沒有誰會來看我了。”
唐時心下了然，卻不知道怎麼接話，隻是順手拿過他身邊放的啤酒，拉開了拉環，然後仰頭喝了一口。
陸沉灣看她喝酒，忍不住皺了下眉，站起身來就要去拿她手裏的啤酒罐：“你忘記你上次沒喝兩杯就醉的事情了？還喝？”
唐時卻躲開了他，朝他一笑：“那是我裝的啊，我要是不裝醉，你會背我回宿舍嗎？”
陸沉灣皺緊眉頭看著她，良久才呼出一口氣，一臉拿她沒辦法的樣子：“好，那就一罐，不能再多了。”
唐時點了點頭，又喝了一口，又苦又澀的味道，讓她心裏一陣難受。陸沉灣現在真的眾叛親離了，她卻沒有那種大仇得報的開心的感覺，反而好像被陸沉灣的情緒感染了似的，有點兒傷感。
陸沉灣看她那副神情，覺得有點兒好笑：“現在被罵成人渣的不是我嗎？為什麼你表情比我還悲愴？”
唐時笑了笑，放下被她喝空的易拉罐：“喜歡的人被抹黑，就不能讓我跟著難過一下嗎？”
陸沉灣聞言，忽然收起了笑容，一臉認真地看著她：“唐時，說真的，你相信那個帖子上麵說的事嗎？”
唐時沒有回答，也用認真的表情看著陸沉灣：“是真的嗎？”
陸沉灣目光暗了暗，有點兒自嘲地彎了彎嘴角：“你也還是在懷疑是嗎？你也覺得我是為了捉弄她們才靠近她們的是嗎？”
唐時沒有回答，趁陸沉灣不注意，又伸手拿了一瓶啤酒，拉開了拉環。
陸沉灣有點兒沉重地歎了口氣：“說真的，我真的不知道會造成這麼嚴重的後果。如果我知道，我就不會去做那麼多無聊的事情了。”
唐時嘴角彎起一抹諷刺的笑，無聊的事？包括那張愚弄她的字條嗎？
“我這裏還有另外一個故事版本，你想聽嗎？”陸沉灣回過頭來看著唐時，目光裏閃爍著一絲希冀，“其實說真的，別人怎麼想我我不太在意，但是我挺在意你怎麼看的。”
唐時愣了一下，從嘴裏到心裏一片都是苦的，酒在她空蕩蕩的胃裏發揮效用，翻滾升騰，難受得很。
“先從哪裏開始說起？”陸沉灣似乎根本沒打算等唐時回答想不想聽，自己已經開始說了，“陳初寒，你應該知道的吧。我沒想讓她誤會，我也沒想到她會喜歡我還給我遞情書。我也不清楚情書是怎麼落到童希手裏被放到網上去的……聽起來特別像狡辯是吧。但是真的不是我做的，你信嗎？”
唐時點了點頭，淡淡地回了一句：“信。”
因為事情都是她做的，她為什麼會不信？
陸沉灣猛地喝了一口酒，似乎鬆了口氣似的：“說真的，一開始我看到那個帖子的時候，真怕你會覺得是我傷了你的朋友，怕你恨我。”
“怎麼會……”唐時聽著他的話，感覺那麼諷刺，她恨他，比這件事情早得多了。
陸沉灣又繼續往下說：“還有那個帖子裏提到的另外一件事。”
唐時知道，他大概是要講到顧繭了。酒精上腦，她頭有點兒暈，眼前的情景似乎也有點兒不真實起來。
好像現在正在進行著的一切也隻是一場夢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