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風風火火地趕往醫院,還沒有走到銀惑星的病房,遠遠地就聽見他哭鬧的聲音。
“你們在搞什麼,我不要打針!就是不要打針!”
“不打針怎麼會好呢,當然要打針啊。”這是老奶奶的聲音。
我的身體頓時僵了一下,不會吧,他那麼大的人了還抗拒打針?簡直太不可思議了!於是,我又加快了前進的腳步。
“曼蒂,他們要給我打針,嗚嗚……”我被病床上的銀惑星叫出了一身雞皮疙瘩,隻見他的表情可憐兮兮的,一隻胳膊被幾個小護士按著,另一隻胳膊抱著褥子抵住下巴。一旁的老奶奶還不斷摸著他的頭,哄著他,另一個紮針的小護士左右為難,不知道該如何下手。
“拜托,你不覺得丟臉嗎?”我瞪了銀惑星一眼。
“可是打針手會腫,還很痛。”他的另一隻手指著手臂,像個小孩子一般,十分膽怯地跟我解釋。
我很無語地看了他一眼,他這種幼稚的行為讓我很無奈,我太陽穴上的青筋都跳出來了。醫生不是說他失憶了嗎,那怎麼還知道打針很疼?
“是這樣的,病人比想象的情況要糟糕,他不僅僅失憶,而且他的智商還停留在十歲的時候,所以難免會做出小孩子的舉動。”巡房的艾醫生見我回來,連忙走了進來,向我解釋。
“十歲?”我難以置信地看著醫生,感覺自己的腦子被猛地敲了一下。
“是的。”醫生很沉重地點點頭。
我猛地轉身捧著花美男銀惑星的臉,湊到醫生麵前,再次問道:“你確定這個成年人目前隻有十歲的智力?你確定?”
“呃……請相信醫學上的判斷。”醫生閉了閉眼睛,再次看向我,認真地說,“病人是有康複希望的,隻要家人理解他,幫助他,對他加以嗬護,慢慢地,他就會恢複正常。”醫生說完,很信任地拍拍我的肩膀,隨即又補充道,“我希望你盡快找到病人的家屬。”
“曼蒂,我不想打針,可以不打針嗎?”我正處於精神崩潰邊緣,偏偏銀惑星伸手拉著我的袖子,扯一下,又扯一下。
我看到這麼大的男生嗲聲嗲氣地呼喚我的名字,還做出一些兒童才有的撒嬌動作,當即就很嫌棄地一把將他的手甩開了。
銀惑星立刻變乖了,他很委屈地抱著膝蓋,縮到了病床一角。
“小姐,雖然病人情況不太樂觀,但是我希望你善待病人。”小護士看不過去,一臉嚴肅地教訓我。
我撇撇嘴,我又沒有虐待銀惑星。
“乖啦,乖啦。姐姐給你打針好不好?一點都不痛的哦。”好脾氣的小護士彎著腰,對銀惑星眨著眼睛,溫柔地哄著他。
“真的不會痛嗎?”銀惑星將信將疑地問道。
我看著耐心的小護士,隻好把氣咽到了肚子裏,無奈地跌入椅子裏,思索著該怎麼處理眼前這個棘手的生物。
“不痛的哦。”小護士撕開袋子,準備給他紮針。
“可是,可以給我一點時間,讓我做好心理準備,可以嗎?”銀惑星哀求道。
“天啊,不就是打針嗎!怎麼這麼麻煩?”我看著眼前的情景,都快氣瘋了。
“曼蒂,你在生我的氣嗎?”銀惑星緩緩挪到我的麵前,一雙清澈的大眼睛無辜地看著我,濃黑的雙眉微蹙,一副善解人意的樣子。
“沒有生氣。”我沒好氣地看了他一眼。
“那你幫我攔住那位護士姐姐,她想給我打針。”銀惑星伸手指指那個對他極盡溫柔的小護士,拜托我。
“哇,好可愛。”護士犯花癡的聲音。
這種聲音對我來說,簡直比緊箍咒還可怕!
“啊——你知不知道你這把年紀還說這樣的話,多麼讓人頭痛嗎?拜托你趕緊恢複正常吧!”我簡直要瘋了,抓住他的雙臂使勁晃了幾下。
“對不起。”他猛地低下頭,認真地道歉。
“呼呼……”我長舒一口氣,鬆開他的手臂,隨即又很感動地拍拍他的肩膀,幹笑兩聲道,“真乖,真乖。”
他得到我的表揚,忽然抬起頭,衝我甜甜一笑。
我當即被他的笑容驚得眼前發黑,胃裏直翻騰,我對護士招招手,有氣無力地說道:“麻煩你快給他打針吧。”說完,我狂奔出了病房。
坐在走廊裏的座位上,我感到十分苦惱。等他打完針,我要立刻把他送回家。
“救命!我不要打針!”突然,寂靜的醫院裏,響起銀惑星的哭叫聲。
我抱住頭,捂住雙耳,再也不想聽他白癡般的叫聲。
然而,一個穿著病號服的影子從我麵前掠過,是銀惑星從病房裏衝出來,沿著走廊亂跑過來,一邊跑,他還一邊哇哇大叫,小護士們手足無措地在後麵追著他跑。
走廊裏,大家紛紛避讓。
我把頭猛地垂下,臉上燒得厲害,我裝出完全不認識銀惑星的樣子。他簡直太丟臉了!
“曼蒂,嗚嗚……”我的手忽然被一雙手緊緊握住,銀惑星單膝跪在我麵前,一雙大眼睛楚楚可憐地看著我,鼻翼翕動,似乎想哭。
眾人紛紛看著我和銀惑星,眼中帶著些許同情。
“打針沒有那麼痛的,隻是為了治病,你隻要閉上眼睛,手背上隻感覺像是被螞蟻叮了一下,接著就不痛了!”我不想被大家那麼盯著,隻好拉起他,對他好言相勸。沒想到他握住我的手指竟然在顫抖,看來他是真的害怕,我又補充道:“你不會連螞蟻都怕吧?那樣真是太丟臉了!”
“螞蟻?”他別過頭想了一下,隨即認真地看著我,“那種東西我怎麼會怕呢?”
“是啊,那就打針啊!”我苦惱極了,隻差捶胸頓足了。
他的臉刷地一下紅了,蹙著眉頭看著我,小聲嘟囔著:“那被螞蟻叮一下還是會有一點點痛的。”
“唉,多好的孩子,真是可惜了。”耳邊傳來一位老人家的議論聲。
“是啊,他是你弟弟吧,別著急,要慢慢哄的。”一位中年大媽板著臉,碰了碰我的胳膊肘。
“是啊,是啊,不太好管。”我尷尬地應聲,覺得好丟臉,怎麼會有銀惑星這樣怕痛的人。
“你要是聽話打針,我就給你買好吃的甜點,怎麼樣?”我忍住即將爆發的脾氣,對著他柔聲說道。
“不要,吃甜食對牙齒不好。”他竟然鄭重其事地搖搖頭。
“那你想怎麼樣?”我瞪著他,尖叫起來。
“小姑娘,要有耐心。”一旁的奶奶建議道。
“曼蒂要陪我一起打針。”他抱住我的胳膊,很親熱地蹭蹭我。
“這……”
醫生說失去記憶的人對他睜開眼睛看到的第一個人特別依賴,而我很不幸地成了銀惑星的“初見”。所以,我不得不在醫院裏陪他,讓他的病情穩定,再帶他回家。
幾天後,我終於拿到了醫生開的出院證明,整個人都開心死了。
銀惑星跟在我的身後,他對身邊的一切都充滿興趣,興高采烈地四處看著。
不過,他特別舍不得同一間病房的老奶奶。
但是,我已經到了見到那位老奶奶就怕的地步,她說我不負責任,明明是銀惑星的姐姐,卻不願意承認,還抱怨我穿得太邋遢,形象不健康,會影響銀惑星的成長……
不過,她對銀惑星確實嗬護有加,用她的話說,銀惑星是折翼的天使,而我就是不知從哪裏跑出來的惡魔。
“曼蒂,車來了。”銀惑星一臉認真地看著我,伸手指指停在我麵前的的士,將我從思緒裏拉了出來。
“哦。”我見他這麼乖巧,順手摸了摸他的頭。
他很享受地縮著脖子,閉上眼睛,任由我摸,唇邊還掛著溫柔的笑容。
雞皮疙瘩!
我立刻縮回手,拽著他就往的士裏鑽。
“常春路七號。”我對司機說道。
“這個地名好像很熟。”銀惑星微微一怔,思索著。
“那裏是你家。”我白了他一眼,失憶症真的太恐怖了。
的士停在一座豪華的歐式洋房前,我難以置信地盯著眼前的洋房,心裏打鼓,前傾過身子問司機:“這裏是常春路七號?”
司機用更加奇怪的眼神回視我,似乎在反問我:“你連這個也不知道?”
“哇,好大的房子,曼蒂,下車,下車!”銀惑星已經跳下車了,又拉開車門拽我。
我隻好把錢塞給司機,下了車。
“銀惑星,你確定這是你家?非法闖入豪宅可不太好,我不想冒這個險。”我仰望著看起來十分豪華的大房子,很嚴肅地說道。
“去看看。”他想了一會兒,拉著我的手,徑直往古銅色的大門走去。
“喂,有人嗎?”我隔著大門,大聲問道。
四周靜悄悄的,沒有人回應。
這麼大的別墅,竟然沒有管家,實在是太奇怪了。
可是遠遠地朝裏麵看去,偌大的宅院裏竟然有湛藍的私人遊泳池,旁邊的花園裏繁花似錦,黃褐色的洋樓時尚大氣,一邊的草坪修剪得十分整齊,不像是沒有人住的地方。
“請問有人在家嗎?”我不甘心地繼續大聲問道。
“這裏應該是用指紋的吧?”銀惑星眨眨眼,往門旁邊的大理石牆走去。
“別去,我想辦法。”我拉住他,如果這裏是他家的話,那麼說明銀惑星是一個有錢人家的少爺。可是在醫院這麼多天,都沒有人來接他,實在是太詭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