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以!你趕緊給我回自己家去!”我還不等媽媽回答,就連忙拒絕。
“可我們之前不是也住在一起過嗎?曼蒂你嫌棄我……”銀惑星拖著長長的顫音,十分委屈地看著我,眼睛逐漸濕潤,鼻子一抽一抽的。
“好啦好啦,惑星喜歡跟曼蒂在一起就在一起吧。鍾伯也早回家了,就別麻煩他了。”媽媽最見不得人委屈,尤其還是一個她覺得很對不住的人。於是她心一軟,就把銀惑星這個大男生送到了她女兒的房間裏。
“媽媽,男女授受不親,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我見媽媽起身要走,忙抓著她的手臂向她求救。
“他十歲的智商又能對你做什麼?再說他這麼黏你,我怎麼好意思攆他走?反正是在自己家,有事你喊出來就好了,你爸爸和我馬上來救你。”媽媽一臉難色,她拍拍我的手臂,小聲安慰我。
“可是……”我見銀惑星一點一點地朝我走來,身上頓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驚恐地看著他。
“我就坐在這裏看著曼蒂睡覺好了,這樣子我就不會害怕了。”他拖來一把太師椅,放到我床邊,隨即坐了下來。
媽媽看了銀惑星和我一眼,苦著臉走出門去,還不忘記把我的臥室門掩上。
“銀惑星,今天晚上你就坐在那裏,動都不要動一下!”我恨得直咬牙,氣勢洶洶地命令道。
“好的。”他一點都不生氣,眯起眼睛衝我微笑。
天啊,這到底是什麼事啊!
燈光柔和,臥室裏靜悄悄的。我背對著銀惑星,心裏總覺得怪怪的,睡不著。
“曼蒂,你睡了嗎?”銀惑星輕聲問我。
我沒理他。
“我不喜歡裕宸看你的眼神,所以今天在遊樂場表現得很差勁,希望你原諒,下次我會注意的。”他語氣誠懇地向我道歉。
我點點頭,心想他也明白今天對待裕宸的態度很不好,不過他是小孩子,我不跟他計較。
“你不打算跟我說話嗎?”銀惑星可憐兮兮地看著我,帶著一絲哀求的意味。
“你有什麼話就直接說吧。”我翻身看著他,反正也睡不著,幹脆聽他說話好了。
“嗯,謝謝你聽我說話。”他很滿足地點點頭,室內柔和的燈光在他臉上打出了美好的光暈,襯托出他幹淨的笑容。
我忽然感覺很溫暖,他的道謝是一種卑微的信任。他對我的依賴,已經到了那種我聽他說話,他都覺得需要感謝的地步。
“我今天看了你的照片,真的很漂亮。”他讚美道,隨即垂下頭,揚起手臂摘下裹住頭的毛巾。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再次抬起眼瞼,神色複雜地看著我的臉:“曼蒂上小學的時候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什麼性格會有那麼大的變化?我不明白,當你遇到問題的時候,為什麼不和大家交流,卻選擇偽裝自己呢?你用冰冷的外表將自己包裹起來,其實那不是真實的你。”
我本來已經是睡意綿綿,可是他忽然說我最敏感的話題,竟讓我有些不知所措。
我滿心好奇,這個家夥,明明隻有十歲的智商,可為什麼說出來的話一下子就命中了我的要害?不知道如何回答的我隻好閉上眼睛,狠下心,冷冷地說道:“明天還要上學,睡覺吧。”
話音剛落,我就“啪”地一下關上了燈,屋子頓時一片黑暗。
“曼蒂,你看上去很堅強很獨立,實際上你的心最脆弱。”黑暗中,我聽見銀惑星無奈的歎氣聲,心跟著他的話一起往下墜,我覺得我渾身上下一陣疼痛。
“別再說話了,我累了。”我迅速截斷他的話,緊緊閉上眼睛,將自己埋在軟軟的褥子裏。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我躺在床上,腦子裏亂糟糟的,睡不著但又不敢翻身,怕他知道我失眠,隻好堅持閉著眼睛。
銀惑星一直坐在椅子裏,果然沒有動一下。夜風從半開的窗子吹進屋子,拂過我的臉頰,涼絲絲的。夜裏溫度降低,他什麼都沒蓋,可能會著涼。我想起身給他找一條毛毯,但又苦勸自己,何必管他呢?
就這樣一直糾結到了後半夜,我困極了,迷迷糊糊地進入了夢鄉。
清晨,鬧鍾聲準時響起,我伸出手去關鬧鍾,頭昏昏沉沉的。
忽然,我感覺脖子下似乎多了些什麼,我的臉靠著一個熱乎乎的東西,伸出去的手臂上,有一股溫熱的氣息掃得我癢癢的。我睜開眼睛,隻見一張側臉突兀地顯現在我眼前,上身裸露的銀惑星睡得正香。
他的長睫毛根根分明,濃密而卷翹,陶瓷般的肌膚仿佛新生的嬰兒般,櫻花色的嘴唇,甚至還帶著笑意……這樣近距離地看他,他真的好像一個天使……可是……
“啊——”我的心猛地一縮,尖叫著用力推開他的身體。
“呃……”他迷迷糊糊地支吾了一聲,還沒有完全清醒過來,就被我一腳踹到了床底下。
“銀惑星,誰允許你睡在我的床上了!”我氣憤地瞪著他,質問道。
“我不知道,早上一睜眼就被你踹,好痛。”他很無辜地捂著屁股,揉了揉。
“怎麼啦?怎麼啦?”爸爸媽媽穿著睡袍推門而入,看到眼前我暴怒的表情,他們的表情頓時比我的還要難看。
“伯父伯母,你們好,昨天晚上我本來是睡在椅子上的,結果因為太冷太困,所以……總之真是對不起了。”銀惑星從地上爬起來,很有禮貌地對著我父母彎腰道歉,表情十分自然,似乎睡在一個女生的床上這件事情,就跟他不小心拿錯了東西一般不值一提。
媽媽愁眉苦臉地看看銀惑星,又看看我,爸爸卻一臉慍怒,隻拿眼睛瞪媽媽,他氣憤地在媽媽耳邊嘰嘰咕咕地埋怨了一句:“你就這麼把女兒送出去了。”
“爸爸,你說什麼?”我疑惑極了,不解地問道。
“問你媽!”爸爸看了我一眼,隨即把臉往媽媽身邊湊近。
媽媽的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她走到我床邊,有些尷尬地摸摸我的肩膀,小心地問我:“沒發生什麼事吧?”
“你說呢?”我撇撇嘴,不看她,反正是她昨天晚上要求把銀惑星塞到我的房間裏的。
“唉……”媽媽長歎了一口氣,很同情地拍拍我的肩膀。
我看著爸媽很無奈的表情和銀惑星一臉慚愧的樣子,心想我剛剛的尖叫聲似乎太大驚小怪了。銀惑星目前的這種狀態,給他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做什麼的,可是爸爸媽媽的表現未免太奇怪了。
我幹脆下床來,裝作什麼都沒發生的樣子,一邊開始日常的洗臉刷牙工作,一邊偷瞄父母的表情。結果他們隻是很無奈地看了我們一眼,隨即輕歎一口氣,轉身出門了。
“他們倆到底是什麼意思?”我滿心疑問地從洗手間裏出來,自言自語道。
“曼蒂,睜開眼睛可以第一眼看到你,對我來說真的是很幸福的事情。”銀惑星雙手抱拳,抵在下巴上,紅彤彤的臉頰上,兩個酒窩若隱若現。
我頓時停下正在刷牙的動作,背過身子幹嘔了幾下。他說話真的是很讓人無語,剛剛在我爸媽麵前還是一副誠惶誠恐的表情,一轉眼就變得春光燦爛了。
“你出去!”我漱了口,從洗手間出來,把他推到臥室外麵去,他作勢掙紮了幾下,最後還是被我關在了門外。
我換好衣服,靜靜地坐在梳洗台前,仔細地看著鏡子裏那張略顯蒼白的臉頰和亂蓬蓬的頭發。
“我不明白,當你遇到問題的時候,為什麼不和大家交流,卻選擇偽裝自己呢?你用冰冷的外表將自己包裹起來,其實那不是真實的你。”
昨夜銀惑星的話在我腦海中莫名其妙地回響,我的胸口忽然發悶,他憑什麼這樣說我?
心裏忽然一陣氣惱,我揚起手臂,迅速摘下耳朵上各式各樣的耳釘,擲在桌子上,又梳整齊滿頭的亂發,直到它們稍微服帖一些,才終於放下梳子。重新端詳自己,我衝自己微微一笑,我就是要向他證明,如今我褪下他口中的偽裝,照樣可以活得很酷!
我站起身來,換了一套簡單的休閑裝,這才走出門去。
“曼蒂,你……你好漂亮!”銀惑星驚訝地讚歎道,他穿著昨天的衣服,坐在餐桌前,見我出來,兩隻眼睛都跟著亮了起來,還“啪啪啪”地開始鼓掌。
“曼蒂你……”媽媽正在幫爸爸倒牛奶,一看見我,她的手一顫,牛奶全都灑在了桌麵上。
“怎麼了?”爸爸正在看報紙,見媽媽手忙腳亂地擦著桌子,這才放下報紙朝我的方向看了過來,他忽然怔住,半晌才說了一句,“好久不見。”
我十分費解地看了他們倆一眼,我不過是換了一件衣服,梳好了頭發,他們就震驚成這般模樣,至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