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背部僵硬了一下,嘴巴半張著,想了大概半秒鍾,終於結結巴巴地說道:“那個……我們沒說什麼,她很著急回家,所以……”
我咬著嘴唇,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撒謊,便低下頭不願意再去看他,心卻一點一點地往下沉,悶悶的,很難受,於是幹脆躺下身子,語氣決絕地說:“我累了,想睡覺。”
“那好吧,等你出院的時候我來接你。”裕宸歎了一口氣,隔著褥子拍拍我的胳膊,向我道別。
“曼蒂的哥哥大人,我送你。”銀惑星根本不知道我在生氣,依舊歡天喜地地跟裕宸說話。
我懊惱地裹著自己,閉上眼睛又睡不著,心裏亂糟糟的。我怎麼變成了這副模樣,為了一點小事情就耿耿於懷,小肚雞腸,真的好討厭自己!
我裝睡了半個小時,病房裏靜悄悄的。我睜開眼睛,翻身看去,見銀惑星正歪在床邊的椅子裏小憩,我不想驚醒他,準備繼續假寐。
“你醒了,餓了嗎?”銀惑星似乎有感覺,他立刻坐直身體,關心地問我。
“不餓。”我還在生他的氣,便隨口應了一句。
“不吃東西怎麼可以呢?”他皺著眉頭看著我,一臉擔憂。想了一會兒,他一臉期待地建議道,“我見樓下有賣牛肉拉麵的,很香哦,你要不要吃?”
“好吧。”我歎了一口氣,暗想我這麼跟他鬥氣又有什麼意思,他一點都不明白,隻會讓我自己難受罷了。
“那你等一下,我馬上就回來。”他很開心,提著保溫桶走了出去。
我看著他走出門去,心裏百味陳雜。我擔心他會被騙,想知道他所有的事情,可是一旦他不坦誠,我的心就像打翻了五味瓶,十分難受。
整整一個下午,我把床頭一本過期的時尚雜誌從頭到尾看了好幾遍,就是不跟銀惑星聊天。
他很受傷害,撅著嘴在我麵前晃來晃去,我時刻留意他的去向,卻故意疏遠他。
“曼蒂,雖然你一再強調不讓我打攪你,可我還是想提醒一下你,你那本雜誌拿倒了。”他很小聲地說,語氣惴惴不安。
我一看,果然麵前的幾個時尚模特照片都是倒著的,臉騰地一下燒了起來,我難為情地合上雜誌,瞪了他一眼,沒想到銀惑星竟然捂著嘴笑了起來。我窘迫極了,隻好躺下去閉上眼睛裝睡。
我對他的冷戰一直持續到第二天,我剛剛睜開眼睛,扭頭看去,隻見銀惑星坐的椅子空蕩蕩的,甚至他蓋的毛毯也疊得十分整齊。
我的心頓時涼了半截,該不會是昨天下午我故意不理他,他一氣之下就趁我睡著逃走了吧?
“要去洗手間嗎?”照顧我的護士走到我麵前,問道。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我連忙拒絕,扶著床站在地麵上。護士見我腳不方便,還是過來攙住我,說道:“你男朋友拜托我照顧你。”
“我男朋友?”我很詫異地重複著。
“對啊,那個一直陪在你身邊的男生不是你男朋友嗎?”護士比我還要驚訝。
“哦。”我若有所思地應了一聲,明白她說的人就是銀惑星,可是現在他甚至都不打聲招呼就直接離開了,讓我很失落。
上完洗手間,護士送我回病床,一再叮囑,如果我有需要就直接按鈴叫她。
我暗想銀惑星到底給了這位冷臉護士什麼好處,讓她這麼厚待我,可是他人呢?我看著外麵的天色,太陽已經高高地掛在天空中,萬道金光迸射下來,視野裏一片金黃。我原本還抱著一絲希望,可是銀惑星完全不見了蹤影,我的情緒更加低落了。
“你男朋友說你喜歡吃壽司,我幫你訂一盒上來怎麼樣?”護士很熱情地問我的意見。
“抱歉,他不是我男朋友。”我迅速解釋著,總覺得“男朋友”三個字聽著很紮耳。
護士挑挑眉,沒有多問,依舊等著我回答。
“麻煩你幫我叫一份牛肉拉麵吧。”我看著她回答,忽然注意到她的護士裝胸前多了一個別致的銀色胸針,依舊是金邊鉤花,這種設計看著很眼熟。
“好的。”她滿口答應,走出門去。
我這才想起銀惑星上次送給韓秀娜的餐具也是這種設計風格,頓時明白了這名護士對我如此關心的原因。我隻是低頭苦笑,銀惑星也會有不耐煩的時候,尤其是病人還很不領情地板著臉。
天色漸漸暗淡下來,沒有銀惑星在我耳邊聒噪,我隻覺得四周十分冷清,腦子裏亂糟糟的。他是真的不耐煩了,還是被什麼事情耽誤了,或者是遇到什麼麻煩了?
我握住手機,幾次調出他的電話號碼,想打出去問問情況,心裏又莫名地害怕跟他聯係。就這樣開了又關,關了又開,天竟然已經全黑了。
我的心裏一陣淒惶,忽然有種被人遺忘的感覺。
就算他跟我鬥氣,也應該說清楚,不能這樣不明不白的。想到這裏,我終於鼓起勇氣,撥通了他的電話。
我聽著手機裏喜慶活躍的彩鈴聲,心裏卻惴惴不安。想要他接電話,又怕跟他說話。然而我聽完了整整一首歌,電話始終沒有人接。
我緊張的心漸漸歸於沉寂,頹然地放下手機,心裏落寞極了。眼角的餘光忽然瞥見一個人影,心裏頓時一陣狂喜,以為銀惑星回來了,可抬頭看去,隻見護士走到我麵前,問我晚上想吃什麼。
“不用麻煩了,謝謝你。”我打發她出去,一點胃口都沒有,也不覺得餓。
她也不再理會我,徑直出去了。
房間裏又隻剩下我一個人,四周那麼安靜,靜得讓我覺得委屈。忽然,鼻子一酸,視線就模糊了。我摁摁鼻子,決定立刻出院,再也不想在這裏多待一分鍾了,於是掏出手機準備給鍾伯打電話。
“呼……曼蒂,我回來了!”這時,銀惑星連走帶跑進入了我的病房,他滿頭是汗,漲紅的臉上笑容十分燦爛。身上穿了幾天的白色T恤上不知在哪裏蹭上了幾道黑色的印記,一隻運動鞋的鞋帶散開了,被踩得黑乎乎的。
不知為何,我聽見他的聲音,鼻頭忽然又一酸,連忙抬起袖子掩住了眼睛,擦幹濕潤的眼角。
“吃過晚飯了嗎?”銀惑星坐到我的床頭,關切地問道。
我下意識地別過臉去,敷衍道:“吃過了。”
“今天我跟韓秀娜一起出去了,真是對不起,那個時候你還在睡覺,我沒有辦法跟你道別。”他很小心地道歉,可是言語中卻難掩喜色。
“沒關係的,我一個人也挺好的,謝謝你幫我找了一個貼心的護士,她對我很好。”我聲音冰冷,心裏更加難過了,原來他為了跟韓秀娜約會,才一聲不吭地把我扔在醫院裏。
“你不開心了?”他身體前傾,想看清楚我臉上的表情。
我幹脆將臉轉過來,正麵對著他,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說道:“很晚了,你先回去吧,明天我讓鍾伯來接我回家。”
“醫生同意了嗎?”他吃驚地看著我,問道。
“嗯。”我點點頭。
他有些失落,手伸到口袋裏掏出了一個褐色的小瓶子,拔掉了上麵的軟木塞,一股刺鼻的藥味彌漫開來。
“韓秀娜說她以前玩輪滑扭到腳,沒有辦法走路,當時一個赤腳醫生幫她上了藥,沒過幾天她的腳竟然全好了!今天我想去試試運氣,本來以為找不到那個雲遊的赤腳醫生,沒想到等我們爬到山頂的時候,竟然無意間看到了一個小木屋,正好是那個醫生住的地方。我們好不容易才討來這瓶藥,快試試看。”他十分欣喜地解釋著,掀開褥子就要給我上藥。
“韓秀娜才沒那麼好心。”我嘟囔了一句,重新蓋好褥子。
然而,心頭的疑團也終於解開了,銀惑星隻是去幫我尋藥,沒有跟我生氣,也沒有不耐煩,一切都是我多想了。可是,我的心裏還是悶悶不樂。
“其實韓秀娜沒那麼壞的,她人還不錯。”銀惑星見我還在抗拒,隻是淡淡一笑,繼續說道,“她以前沒有跟你接觸過,不了解你,現在不一樣了,我們都是朋友,所以當然要互相幫助了。”
“我可沒說她是我的朋友。”我倔強地說道,在我心中,朋友這個詞是十分神聖的,而且銀惑星總是口口聲聲說韓秀娜好,我聽著覺得好別扭,便不滿地看了他一眼。
“好吧,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好了。不過這瓶藥膏你一定要試試,大家都說這瓶藥對於扭傷特別有效!”他看著我的眼睛,笑了笑,堅持掀開我腿上的褥子給我上藥。
我執拗著不讓他上藥,沒有想到他竟然用身子擋著我的雙手,另一隻手壓住我的膝蓋,不讓我動。我隻感覺腳踝處涼絲絲的,竟然十分舒適,便不再掙紮,由著他上藥。
“明天一早醒來,你的腳就不會痛了,說不定還能在地上亂蹦亂跳呢!”銀惑星一邊鼓勵我,一邊拿著棉簽,小心翼翼地在我的腳踝處來回擦拭著,直到藥被抹勻了,他才拍拍手,愉快地看著我。
我怔怔地看著他,心裏有些莫名的感動,我有些不自然地說道:“不管靈不靈,都謝謝你。”
“肯定靈的!”他睜大眼睛,十分激動地說。
我仔細地端詳他,他的眼角有一道小傷口,估計是被樹枝劃傷的。今天上山,他一定吃了不少苦頭,我的心裏升起一陣暖意。
“咕嚕嚕”幾聲,我的肚子突然叫了起來,我的臉上頓時一陣燥熱。完蛋了,肚子怎麼在這個時候響?
“晚飯沒吃飽嗎?”銀惑星奇怪地看著我。
我尷尬極了,連忙捂住肚子,別過臉去不再看他。
“我也好餓,我們一起去吃晚餐吧。”他若有所思地看著我,建議道。
“可是我走不了路。”我有點泄氣地說。
“我背你去,反正你又沒多重。”他不以為然地笑笑。
可是我明明記得他說我很重的,就在我還在心裏犯嘀咕的時候,他彎下腰,給了我一個寬厚的背。
我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下定決心,攀住了他的脖子。
“還說不是男朋友。”銀惑星剛剛把我背出病房,我就聽見身後護士在小聲嘟囔。
我把下巴擱在銀惑星的肩膀上,感覺很安心,便閉上眼睛,由著他把我帶到任何一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