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夜裏,山頂上充斥著蕭瑟的涼意。
林初夏一整日未吃東西,此時正抱著一大袋零食默默地填飽肚子。而旁邊,白十九跟打了雞血似的,圍著安介末說說笑笑個不停。
“你演的那部《初夏星光》很好看哦,我每一集都在看。不過那場跳水的戲,我記得拍攝的時候好像是冬天,你那時肯定凍死了吧?”
“怎麼會?凍死了我就不會在這裏跟你說話了。”
“哈哈,你還會講笑話!”
“說起笑話,我告訴你哦,昨天我在遊戲裏遇到一個人,可搞笑了……”
兩個人的話題裏,除了拍戲生活就是網遊。兩者都不是林初夏所關心的話題。何況,比起閑聊,她覺得填飽肚子更重要。
吃飽了之後,林初夏自然就困了。
眼見身邊的兩個人還聊得火熱,打著哈欠的林初夏索性默默地鑽入帳篷裏睡覺,不消一會兒,她就睡著了。
翌日清晨,林初夏早早就沒了睡意。
白十九還在身旁安然睡著,距離日出還有些時候,林初夏不想因自己的輾轉吵醒了白十九,何況她還注意到白十九臉上已經變成了黑色的眼袋,於是便躡手躡腳地起身,走出了帳篷。
雖然還未日出,但天空已經褪去了暗黑色的外套,整個世界朦朧著微光。
而微光裏,林初夏看到了正朝著她微笑著的安介末。
“那麼早?”她有些訝異,直接就問出了口。
“不再多睡一會兒?等差不多日出了我再叫你起來啊。”安介末聲音輕淺,卻濾過了她的問題,隻將手指放在了唇邊,示意她小聲點後。
“睡夠了。”林初夏吐了吐舌,坐到了他旁邊,聲音也低了下去,“你怎麼不多睡會兒啊?不累嗎?我看十九眼圈很重,估計你們昨晚聊很晚吧?”
安介末笑笑:“對於明星而言,兩三天不睡覺都不算什麼。何況我已經睡啦。”
說起“明星”,林初夏就想起自己被他欺騙了四年,禁不住瞪了他一眼,佯裝埋怨地說道:“還說呢,你們明星都騙人嗎?”
安介末了解她的意思,不好意思地摸著後腦勺笑了:“我本來蠻期待你認出我的。”
林初夏白了他一眼:“四年了我都認不出你這張明星臉,你很失望?”
聞言,安介末笑而不語。
他不作答,林初夏幹脆再給他拋去一個白眼,隨後也不說話了。
世界很安靜,兩個人靜靜地坐在一起,這是四年來的第一次。對於安介末而言,這也是記憶裏珍貴的一幕,他抬頭望著昏暗的天空,忽然就想起了在咖啡館裏與林初夏的第一次見麵。他想象過很多種見麵的畫麵,但唯獨沒有那一幕看似滑稽於他而言卻等同於女英雄降臨的出場。
想著,他不住輕笑出聲。
聞聲,林初夏偏過頭來,莫名地看著他,問:“笑什麼?”
安介末搖搖頭,回答:“沒什麼。”
“不說就算了。”林初夏撇撇嘴,目光再移回天空時,遠處的天際隱隱透著晨光,她驚喜道:“日出了!白十九,快起床,日出了!”
趕在日出的那一霎,林初夏將白十九拽出了帳篷,說是來看日出,當然不能錯過啊!
三個人站在晨光裏,看著遠處的太陽一點一點地爬出來,看著清早的晨光清除了天空的陰沉。
驀然,安介末將目光偏移,落在了身旁的林初夏身上。
清早時候的晨光,不如午後的陽光熱烈,亦不如臨近黃昏時的陽光多情,但卻是最為柔軟的,雖然帶著微微濕潤的霧氣,但也因這霧氣而變得柔和。而此刻,清淺的淡黃色的晨光,輕輕地覆在林初夏的臉上,柔光中的她嫻靜溫柔。
安介末不覺莞爾,不知不覺間看得入了迷,竟有些移不開眼。
漂亮的女孩子對於安介末而言,並不少見。
但是一直以來,安介末都未曾遇見過一個讓他心動的女孩子。
林初夏是個特例的存在,從一開始便是,她是他唯一一個從未見過麵卻能住在他心裏的女孩,所以,他對她的喜歡從來都不是因為這個瞬間,而是一直以來的日久生情。
02
再一次將劇本交給顧久攸時,林初夏戴上了口罩。幾乎不敢直視對方,她敲門後,就低著頭進了辦公室,然後低著頭將劇本遞給了顧久攸。
因為不想回憶那個以言傳身教為名被顧久攸奪取了的初吻,所以林初夏直接選擇忘記了整件事,直至前一晚顧久攸特意打來電話叮囑她今天早上九點鍾之前必須把劇本打印好交到辦公室,她才記起了修改劇本這回事,臨時通宵將劇本裏裏外外都修改了一遍。
“感冒了?”注意到她臉上的口罩,顧久攸下意識地問道。
“啊?呃……”林初夏支吾了一下,撒了謊,“有點兒咳嗽,不想傳染給導師您呢。”說罷,她還故意咳了兩聲,以證明自己是真的“有點兒咳嗽”。
開什麼玩笑,不戴著口罩再被“言傳身教”怎麼辦!
林初夏在心裏碎碎念了一句,雖然低著頭,但眼睛卻極不安分著,時不時小心翼翼地用餘光偷瞟著顧久攸。
而顧久攸似乎沒有懷疑什麼,接過劇本就直接翻看起來。
翻開第一頁的時候,林初夏的心“咯噔”著跟著翻了一頁,口罩下的嘴也在輕輕地吸氣呼氣。
顧久攸隻是看了幾眼,眼波流轉時,林初夏的心也跟著七上八下了好久。
當顧久攸的目光離開劇本時,林初夏下意識地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穿戴完好的口罩,然後低著的腦袋也更垂了下去,完全一副認錯的模樣,準備虛心接受顧久攸的訓話。但是顧久攸既沒有看她,也沒有說話,他隻是拿起了筆筒裏的一支筆,隨即在林初夏的劇本上圈畫著。
爾後,顧久攸將劇本遞還給她,吩咐道:“我圈出來的地方都是有問題的,你坐在一旁改好了再走。”
“啊?”林初夏有些反應遲鈍。
顧久攸直接投過來冷冰冰的眼神,林初夏兀然就想起了上次的事,於是連忙接過劇本,唯唯諾諾說道:“我改,我馬上改。”
心有餘悸的林初夏拿著劇本和筆,坐在了一旁,翻開後,才發現圈出來的問題不少。
既不安又無奈的她抬眼看了一眼正在喝茶的顧久攸,心下暗自腹誹道:詛咒你被水嗆到!
但是很遺憾,林初夏不具備詛咒能力,所以注意到她幽怨的注視的顧久攸喝完茶後,淡淡地瞟了她一眼,森冷著聲音說:“什麼時候改好了就什麼時候可以離開。”
“是。”
林初夏佯作乖巧地笑了笑,低下頭卻狠狠地咒怨道——惡魔!
不知覺地轉悠著筆,林初夏正看著劇本上圈起來的第一個問題,陷入思考。忽然間,口袋就微微顫抖了起來,隨即手機鈴聲蕩漾在了空氣裏。
在聽到那首《小菊花》的時候,林初夏明顯看見顧久攸的眉毛都跟著垮了一半,她暗暗在心底喊道:下次一定要換了手機鈴聲再來!
偷偷瞟了顧久攸一眼,林初夏發現他除了臉色變得有些怪異,並沒有要阻止她接電話的意思。
於是,猶豫了一下,林初夏還是掏出了手機,接起了電話。
“喂?是小初夏嗎?這麼久沒接電話,我還以為你被外星人綁架了呢!”電話那頭的安介末明顯鬆了口氣,輕快的語調透露出他聽到林初夏的聲音也的確是安心不少。
可是林初夏現在可謂是處於風口浪尖之上,身邊就坐著自己心底所謂的大魔王顧久攸,她現在哪敢扯開話跟安介末說些什麼,隻得慢下了語氣,輕聲問道:“是我啦,你有什麼事情嗎?”
電話那頭的安介末似乎是因為林初夏的聲音過小而沉默了片刻,但是很快他便接話道:“我是想要謝謝上次小初夏充當我女朋友幫我趕走‘蜜蜂’的事情。我知道委屈了小初夏,所以,不知道我請你吃一頓飯可不可以呢?”
不是可不可以,而是她能不能去啊!
林初夏微蹙著眉,正想著應該怎樣告訴安介末自己現在被惡魔囚禁著實在無法抽身離去時,突然手被一扯,原本在自己手裏的手機就不見了。
“好啊。”此時的顧久攸一臉的氣定神閑,仿佛搶走林初夏的手機並不是一件無禮的事,隻見他將林初夏的手機附在耳邊,一邊朝著電話那頭的安介末說道,“我是林初夏的導師顧久攸,正好,剛剛林初夏答應了請我吃飯,不如一起吧。”
林初夏聞言震驚,她什麼時候答應過顧久攸要請他吃飯了?
用無語又錯愕的表情看向顧久攸,林初夏正想提出疑問,顧久攸卻在她開口前拋過去一個充滿威脅的眼神,仿佛在問她:“現在是不想要學分了嗎?”
當然要啊!
於是,林初夏默默地低下了頭,擔憂起來:這一頓飯會吃掉我一個月的生活費吧?
與此同時,電話那頭的安介末也嚇了一跳,突如其來的顧久攸的聲音差點兒讓他真的以為林初夏已經被外星人綁架了。但是他也很快反應了過來,雖然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但是既然人家都已經自報姓名了,安介末也沒必要躲躲藏藏的,便答應道:“好啊,我不介意,既然小初夏說要請顧導師吃飯,那麼作為小初夏最親愛的人,就由我來買單,替小初夏請客好了。”
“無妨。”
“那就定在‘紅傾’餐廳,怎樣?”
“沒問題,晚上見。”顧久攸慢條斯理地掛斷了電話,將手機還給林初夏,然後又慢條斯理地坐回了自己的辦公桌,繼續看著林初夏的作業。
喂,等等!發生了什麼事情?
林初夏這位要被安介末邀請的主角兒恐怕才是真正的“置身事外”了,她怎麼覺得自己好像被別人決定了自己的終身大事一般?
“那個,導師,剛才……”無奈尷尬之際,林初夏怯怯開口,但隨之顧久攸瞟過來的森冷眼神就直接堵住了她的話。
“有問題?”
“呃……不敢。”
“別想借著飯局不改稿子,認真改,我可不想遲到。”
“是。”林初夏很沒出息地低下頭,可是,實在是不得不擔憂起自己下個月會不會餓死,於是,她又抬起頭來,怯怯懦懦地問道:“可是,顧導師,你們到底約了在哪吃飯呢?你懂的,我一個學生本來就沒什麼錢,現在又被迫……”
“嗯?你是說被迫?”
“呃……不,不是,是我自己要請客的,為了,為了報答顧導師對我的照顧。”
顧久攸聞言,揚了揚嘴角,仿佛很大方似的,回答她:“在‘紅傾’餐廳。”故意不告訴她,安介末替她請客一事,顧久攸還故意強調道,“本市最高級的十大餐廳之一,人均消費兩千。”
“兩……兩千!”
“嗯。”
林初夏直接從椅子上摔了下去,著實嚇了顧久攸一跳,但隨即她哭喪著臉的樣子,又叫他忍不住覺得好笑起來。
隻是沒等顧久攸笑起來,下一秒,林初夏抱住了顧久攸的大腿,號哭起來:“顧導師,我一個月的生活費都沒有兩千,你這是活生生地把我推進火坑裏啊!顧導師,我錯了,我不該掀了井蓋害你的車子卡在了下水道上,我不該在係主任麵前顛倒黑白告你狀,一切都是我的錯!顧導師,你大人有大量,你原諒我好嗎?”
看著林初夏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樣子,顧久攸皺著眉,一臉的嫌棄。隻是,他幾次想將自己的大腿從林初夏的手裏抽出來,卻都失敗了,於是他隻能無奈地說:“我原諒你了。”
林初夏立馬露出了笑容:“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