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深,已能望見蜀軍營地裏亮起的火光,但應歸顏知道此時還不是時候,需再繼續耐心地等一等。
一直到更深夜重,蜀軍軍營內的燭火暗淡了下去,一切歸於沉寂,應歸顏的目光逐漸深邃銳利,她漸漸抬起了手。
一聲夜梟鳴叫之後,本就安靜的蜀軍營地更顯沉寂,卻不料數十支火羽箭突然淩空飛來,四散落在營中各處,很快就點燃了好幾處的火,引發了不小的混亂。
應歸顏見勢,一聲令下,帶著埋伏多時的精銳,在響起的蜀軍號聲中衝向蜀軍軍營。
蔣進去找阿七時,已經將應歸顏的計劃和盤托出,由阿七帶領大隊人馬以火攻破開蜀軍軍營第一道防線,應歸顏帶人趁機殺入軍營內部,直逼主將營帳——
此戰之前,應歸顏已了解了追擊阿七而來的蜀軍隊伍是由誰帶領,了解了主將的行軍習慣之後,才有了今晚夜襲的計劃。
一時間之間,火光衝破了沉沉夜色,也驚醒了正在睡夢中的蜀軍將士,嘈雜和混亂在頃刻間充斥了本該紀律嚴明的軍營,處處都是刀光劍影。
應歸顏帶人直搗黃龍,果然在去往主帳的路上就與蜀軍主將相遇,雙方當即展開拚殺,而應歸顏先前下達的命令是不論死活都要拿下對方主將。
震天的喊殺聲裏,應歸顏已顧不得過去心中的顧慮,那些關於蘇扶臣,關於陳、蜀兩國本可以建立的邦交,本可以當真和平的夢,早已在她決定來西北的那一日成了泡影,更在她離開方舟大營的那一刻成了紮在她和蘇扶臣之間再也無法拔出的刺。
一道寒光劈來,應歸顏橫刀相抵,用盡力氣將落在自己頭頂的刀推開,同時快速揮動手中的腰刀,直接劃破了對方腰間的鎧甲。
應歸顏順勢轉過刀刃再度逼近過去,卻見有人從左邊向自己襲來,她立刻側轉身體,帶動手裏的刀擋開對方攻勢,再一腳踹去對方身上,將人踹翻在地。
見蜀軍主將意欲趁亂撤退,應歸顏幹脆將手中的刀飛了出去,再奪了身邊一名蜀軍士兵的刀也飛了出去,同時快速跟上。
兩把刀先後飛向蜀軍主將,一把被躲開了,一把劃破了他的手臂,就在他因此稍有停頓之際,身後一道身影撲了上來,眨眼間,他便感覺腹部一陣劇痛。
應歸顏幾乎將整個身體壓在蜀軍主將身上,並用藏在靴子中的匕首直接紮在他的左腹部,用力一擰,刺痛伴著陣陣絞痛,直接讓對方吃不住這樣劇烈的痛苦,倒在地上。
然而行軍打仗之人體能總是強於常人,即便受到這樣的襲擊,蜀軍主將仍奮力反抗,憑借這身為男子的先天優勢和應歸顏在地上纏鬥多時,消耗著她的體力。
應歸顏感覺到對方掐在自己脖子上的手在不斷用力,她的呼吸因此越來越困難,但她始終攥緊了手裏的匕首。
越是難受,她就越將匕首往對方身體深處紮,再不停地轉動匕首,借著周圍的火光死死瞪著對方的臉,深深記住了他如今痛苦且充滿怨毒的神情,也讓他將她滿麵凶煞的眉眼記住,將來若到了黃泉路上找她報仇都未嚐不可。
應歸顏被掐得滿麵脹紅,雙眼充血,已快要不能呼吸,再多耗片刻,她便要沒力氣,她咬牙,用另一隻手一把抓在蜀軍主將的傷口上。
隻聽對方淒慘地叫了一聲,應歸顏還不放棄,繼續加大力氣抓著那一處傷口,滿手的溫熱粘稠,血腥味早在他們回見散開,但她不放棄,就跟抓著救命稻草一樣,死死抓住對方的傷口,來回擰著被破出了缺口的皮肉,盯著對方痛苦到五官都已經扭曲的臉,做著最後的努力。
阿七在人群中廝殺多時,此時已經滿身血跡,傷口也留下了不少,但還在奮力尋找應歸顏的身影。
見一名蜀軍士兵舉著刀正刺向地上的一道身影,他來不及分辨地上的到底是誰,隻衝了上去,一刀刺穿了對方的身體,再抬腳將人向前踹,同時向後拔出鮮血淋淋的刀。
士兵倒下的同時,阿七聽見應歸顏的聲音在此時的混亂嘈雜中響起,他立即判斷出她的位置,將那名蜀軍士兵推開,喊道:“老大!”
阿七還沒來得及將應歸顏扶起,一股濕熱的液體徑直噴了出來,濺了他一臉。
被血腥味熏得想吐,但阿七已經來不及思考這些,喊道:“老大,你怎麼樣?”
應歸顏這會兒正壓在蜀軍主將身上,手裏握著那把匕首,盡管沒什麼力氣,她還是喘著大氣道:“把人……把屍體帶回去……”
阿七這才看清,應歸顏雖然身上帶了傷,但應該沒有致命的,反倒是被他壓著的蜀軍主將,從腹部開始便有一大灘血跡在身上蔓延開來,此刻還有汩汩鮮血正從傷口中湧出。
阿七想去扶應歸顏,應歸顏卻道:“把他帶回去。”
“你呢?”阿七問道。
火光照著滿身血汙的應歸顏,她聽著還在持續的廝殺聲,搖搖晃晃地從地上起來,撿了方才那個蜀軍士兵落下的刀,再看了一眼已經沒了呼吸的蜀軍主將,神情堅定道:“剩下的盡量留活口,一個都不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