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歸顏這一次受傷比在彭城時輕一些,但畢竟舊患新傷疊在一起,出於安全考慮,劉禮還是讓她暫時在福元關休養。
陳\/軍雖然順利攻下福元關,但算上幾乎完全放棄了再山上被山火圍困的火攻部隊,損失同樣慘重,此時繼續向前進發不利於軍隊修整,於是出去開路的先鋒隊伍,大部分陳\/軍力量還是屯守福元關,並且和彭城駐軍保持密切聯絡。
應歸顏在養傷期間見過阿七,看著知交好友為了自己險些廢了一條胳膊,她心中愧疚,尤其在清算陳\/軍剩餘力量後,得知方舟大營裏不少人都命喪於此次戰鬥中,她更覺得有愧於元初臨。
身體和精神的雙重打擊致使應歸顏在養傷的日子裏都表現得鬱鬱寡歡,有阿七在時候,她還能多說幾句,但當隻有她和葉長煜時,她幾乎不怎麼開口說話。
葉長煜本也是個喜靜的人,應歸顏不與他爭執,安安靜靜地待著,對他來說算不上壞事,隻是有時看著如今沉默的應歸顏,再想一想當初在陪都見到的那個意氣風發的女將軍,總是少不得遺憾。
這日葉長煜收到從前線送回來的軍報,他看過之後未動聲色,照舊去尋應歸顏,卻發現她不像之前坐在房裏,而是站在院子裏,手裏握著一柄長槍。
五月底的天氣已經明顯熱了起來,陽光刺眼得需葉長煜眯起眼睛才能去看站在光裏的應歸顏。
她的傷還沒有大好,軍醫叮囑過不要多動,否則影響傷口愈合,所以她隻是拿著搶,沒有要動手的意思。
餘光裏瞥見葉長煜的身影,應歸顏不似過去那樣視而不見,反而將手裏的長槍放回武器架上,走到他身邊,道:“有一件事想請太子殿下點頭。”
葉長煜不是願意輕易低頭的人,否則不至於到現在,她還是身在戰火中,而不是在徽京東宮等著他回去。
見她如此低眉順眼的模樣,葉長煜卻反而不高興——她從來隻為別人向自己折腰。
這次,又不知是為了誰。
這樣想著,葉長煜眸光一冷,略略抬起下巴,道:“這是你有求於孤的態度?”
應歸顏沒猶豫,以軍禮單膝跪在葉長煜麵前,道:“末將有一事,請太子殿下成全。”
她越是為了別人向自己俯首稱臣,葉長煜越是動怒,負手站在她麵前,神情越來越重。
感受到葉長煜毫不掩飾的慍怒和壓迫,應歸顏沒有一絲反抗,繼續道:“請太子殿下允許阿七代末將回徽京看望元將軍夫婦。”
最初是元初臨和宋嘉魚,後來是蘇扶臣,如今連阿七都值得她這樣低三下四地求自己,葉長煜沉聲道:“你再說一遍。”
知道葉長煜有意羞辱自己,應歸顏反而更大聲道:“請太子殿下允許阿七代末將回徽京看望元將軍夫婦。”
“你拿什麼求孤?”他說得咬牙切齒,“不吃藥,折騰自己?應歸顏,你該不會以為孤真的看不得你死吧。”
“末將不會死也不能死,末將還要為陳國繼續往前打,不打到燕京,不拿到蜀國國璽,末將不會死。”應歸顏道。
應歸顏拿葉齡安堵他的嘴,葉長煜更是惱怒,道:“抬起頭來。”
應歸顏沒有動。
葉長煜俯身,攫住她的下巴強迫她抬頭,終於看見她寫滿了不甘的神情,這才覺得像樣,鬆手道:“孤不稀罕這麼軟的膝蓋。”
說罷,他揚長而去。
但很快,葉長煜的一紙手書就由範濤送到了應歸顏手裏。
見應歸顏終於展露些微笑意,範濤暗暗高興,趁機勸道:“小應將軍若是也能對殿下溫和一些,這日子能舒坦很多呢。”
聽聞葉長煜之名,應歸顏立刻收斂笑容,道:“有勞公公,還請公公替我……算了,稍後我親自去謝他吧。”
範濤一聽,更是喜上眉梢,離開前不忘叮囑道:“將軍可千萬記得,殿下在你這頭,吃軟不吃硬。”
已送走範濤,應歸顏便找來阿七,將蓋了葉長煜的印鑒的手書交給他,道:“你替我去一趟徽京,探望將軍和夫人。有太子的手書,不會有什麼問題的。”
阿七卻沒有去接手書,道:“老大,你這是要趕我走?我阿七是貪生怕死的人嗎?”
阿七的手臂還纏著繃帶,顯然暫時還不能上陣殺敵。
整個方舟大營的將士裏,應歸顏最在乎的就是阿七,一想到那一日阿七為了救自己不顧性命,她便一陣後怕。她已經注定要失去方舟大營,但還是不能接受就這樣讓阿七也葬送在這一次的戰火裏。
她搖頭解釋道:“我自然不是這個意思。隻是現在我沒法回去又想念將軍和夫人,你就當幫我圓個心願,代我回去看看他們,順便幫我盡孝,照顧他們一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