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妍頓了頓，接著搖頭，笑了，“我要去陪我爸了……”
薄衍南呼吸一停，他悲哀地發現世間的種種都無法令梁妍產生留戀，誰都無法讓我們分離，除了死亡，唯有死亡，也獨獨是因為死亡……
梁妍微微合著眼睛，睫毛宛如蝴蝶的翅膀泛著脆弱，她的眼前浮現許多模糊不清的畫麵，最後定格在當年漫天的風雪之中，她脫水發燒，沒有看清黑暗中抓住自己的一雙手，現在卻如同迷霧退去，漸漸露出了薄衍南。
“薄衍南……”梁妍輕聲低喃，聲音沙啞得都不成樣子。
“我在。”
男人把她擁在懷裏，一下一下撫摸她的後背，梁妍的瞳孔逐漸渙散，失去焦距，卻還在笑，“我死了，把我葬在我爸的旁邊，我爸旁邊的墳是空的，買下墓地的錢算我借你，下輩子、下輩子我肯定還……”
“我不要下輩子，我要這一刻。”男人的頭埋在梁妍的脖頸，聲音發飄，帶著心碎的哽咽，“梁妍，下輩子你要是記不住我，你拿什麼還？”
女人癡癡一笑，沒有看薄衍南的臉，而是盯著虛空的某一個模糊的光點。
“我會記著你的，我會來找你，除非你不要我……”
“不會不要你。”薄衍南抬頭，在女人額頭落下蜻蜓點水般的吻，“薄衍南永遠都不會放棄梁妍，多少年我都等你……”
梁妍安心地眯起眸子，這一刻她的身體輕鬆得好像能夠飄走，她的聲音再次傳來。
“謝謝……”
她這輩子沒有做得對或者錯，硬要說為何落個這麼個結果，大抵就是愛錯了人……
如果真的有下輩子……
如果……
如果不過都是逃避現實的借口，梁妍清楚地知道，不過生命到頭，她突然體會到了這個詞語的美妙。
她第一次主動地湊過去，幹枯的嘴唇碰了碰男人的嘴角，沾了一嘴鹹濕的淚。
北城的冬天很冷，北風和雪花呼嘯著一起使勁，仿佛要吞沒這片大地，項瑾深來北城五年，卻是第一次覺得北城的冬天讓他無法忍受。
他沒了前些年拚命的勁頭，更多的閑暇時間他在家什麼都不幹，公寓裏的地暖都無法滿足他日漸空虛的冰涼，他打開家裏的取暖空調，幹燥的熱氣撲麵而來，這樣能讓他貧瘠的內心好受些。
這是項瑾深度過最冷最孤獨的一個冬天，每次深夜夢回，他被噩夢驚醒，下意識地去摸枕邊，觸手卻是一片冰涼，每每這時，他都會去客廳抽煙，望著窗外一坐就是一個夜晚……
不僅僅孤獨寂寥，還有無邊無際的痛苦與後悔……
四月份的一天，北城陰冷的天好像終於冒出一縷陽光，照耀這片依舊銀裝素裹的土地，雖然地上還有殘雪，不過土地裏麵的植物實際已經蘇醒，樹木即將抽出嫩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