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螢拿起酒杯，與萬廈的杯子碰了碰：“今天好開心！”
萬廈溫柔地笑著，看著孟螢。
孟螢舉著杯子恍了恍，然後一仰頭便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喝完又顧自給自己倒了一杯。
“不是說好一杯嗎？”萬廈擔憂道。
孟螢抬眼看萬廈，笑了笑，放下手中的酒杯，從口袋裏掏出手鏈對萬廈道：“放心吧，我真的千杯不醉，之前會醉是因為這個。”
萬廈拿過手鏈仔細看了看，一臉不解：“這不就是一條手鏈嗎？”
“它叫‘落凡’，落入凡塵的意思吧。”孟螢道：“是阿渡給我的。”
聽到阿渡，萬廈眉心蹙起，微微不悅道：“他給你這個做什麼？”
“對於普通人來說，它隻是一條款式傳統的普通手鏈，但對於我們來說，它是件法器。我決定來找你時，阿渡許是看我執念深重，所以贈我這個，說是要贈我平凡一生。”孟螢解釋道。
萬廈皺著眉頭，認真地聽著。
“我們書靈，依托著書而生，隻要書還在，靈氣就可以讓我們不老不死，甚至不傷不痛，我們不受你們這個世界的任何東西影響，甚至是你們這最毒的毒藥，也不會對我們產生任何影響。但是隻要戴著它，就可以讓我變成和你們一樣的血肉之軀，會老會死，會傷會痛，所以喝了酒，自然也是會醉的。”孟螢細細地為萬廈解釋道。
“不 老 不 死？”萬廈一字一頓地重複道。
“嗯，一千年前我就長這樣了呀！”孟螢笑。
萬廈的表情卻凝重起來，至少此前，他從未想過這樣的問題，是啊，自己隻是個普通人，遲早會離開這個世界，到那時...
想著，萬廈隻覺得從心底生出深不見底的恐懼來，好似要將自己吞噬了一般。
“萬廈，今天我們這麼開心，就讓我多喝幾杯吧，等喝完了酒，我再戴上它，我保證，我不會醉的。”孟螢道。
萬廈卻下意識將手縮了縮：“你要戴它？”
“當然。”孟螢道。
“為什麼？”萬廈神色依舊凝重。
“因為前世太短，留下的隻有遺憾，所以，從我決定來你們這找你的時候我就想好了，我要與你廝守一生，完完整整的一生。”光影之下，孟螢的神情前所未有的堅決。
萬廈愣住，聽一個女孩如此鄭重其事地說要將她的一生交付給自己，萬廈已分不清自己究竟是怎麼樣的心情，隻是這一刻連呼吸都停滯了片刻。
“可是...你明明可以...”
“當然可以，《奇誌錄》已經出土，還進了博物館被好好珍藏著，想要破壞它恐怕不是件容易的事，所以我會永遠活著，可是，活得太久了也不是件好事，就像這一千多年來，我過得毫無意義，我甚至不明白我究竟為了什麼而存在，直到那些記憶一點一點被找回來，直到我在這裏碰到你，我才終於覺得我這一生變得有意義了。所以，我早就決定了，要與你完完整整地過一生，最後與你一起歸於塵土，這樣也不算辜負自己了。”明明每一個字都很沉重，可孟螢卻是笑著說的。
萬廈沉默著，不知道該說什麼才能表達出此刻他的心情。
“別這幅表情，其實渾渾噩噩過一千年，比不上當初我在人世的短短一年光景，所以我一直覺得，有個無憾的數十載，足夠了。”
“阿渡為什麼要給你這個？”萬廈如自言自語般呢喃著。
“他希望我達成所願後能放下執念吧。”孟螢道。
“然後呢？”萬廈追問道。
孟螢一頓。
“他.....”孟螢想了半天，卻不知道怎麼向萬廈解釋。
“所以他是想幫你還是想害你？既然贈給你這個，希望你達成所願後就放下，那他為何又同我說那些？”
“他...隻是...”
“他喜歡你？”萬廈猜測道。
孟螢感覺到萬廈心中的怒意，不停在腦中斟酌。
萬廈從孟螢的表情中就得到了答案：“難怪他會莫名其妙和我說那些，為的就是讓我知難而退吧？他知道你是這樣想的嗎？”
孟螢搖了搖頭：“我沒和他說我的打算，我想，他以為我遲早會回到黃泉的吧。”
萬廈：“所以，你真的不打算回去了？”
“嗯。”孟螢點頭道。
萬廈語塞，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這世間，多少人渴望得到永生，多少人對死亡恐之又恐，可孟螢，竟然說要為了自己而放棄那一切，萬廈隻覺得心突然就變沉了。
“萬廈，我們第一次旅行誒？可不可以開心一點，不要再糾結這個了？我的人生，我自己決定，也許某一天我突然反悔了也說不定啊。”孟螢撒嬌道。
萬廈看著孟螢，緩緩舒了一口氣，是啊，這樣開心的時刻，糾纏如此沉重的問題，實在是有些煞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