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佳明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許一諾。
往常的許一諾都是穿著幹幹淨淨的校服，右手撐著肘拐，站得筆直，給人一種指點江山的安定感，甚至走路的時候除了走得慢些，都看不出來他跟常人有太大的不同，那根銀色的肘拐就像跟他一體的一樣。
現在許一諾的這身，深深地衝擊到他。雙拐架在腋下，雙手握著把手，背微微地弓著，雙腳就像隨便放在地上一樣，一眼就看出來並沒有著力。
許一諾知道陳佳明在看他，看得他有點不好意思，暗自歎氣，架著拐杖站定，伸出左手把手上的菜袋子遞給陳佳明：“幫我提一下。”
“哦好。”陳佳明一震，立刻反應過來自己的不禮貌，連忙接過菜袋子，但他還是控製不住自己的視線。
“阿姨，今天有人幫我提菜，再幫我拿四個番茄兩個蛋。”許一諾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好的。”
等到許一諾又把一袋菜塞到自己手裏的時候，陳佳明還在愣神。
“佳明，吃飯了沒？”許一諾像是什麼都沒看見一樣，語氣一如往常地柔和。
“啊？沒，剛剛給我姑姑送點東西，正準備回家。”陳佳明指了指背後的一個方向。
許一諾指指他手上的袋子：“我們正準備做飯，一起吃吧。”
“這……不好吧。”
“你不是要幫我把菜提回家嗎？順道。”許一諾笑笑。
“啊？哦。”
撐著雙拐的許一諾，走得比平時還要慢些，他要先把右拐伸出去，邁左腳，然後伸左拐，再邁右腳。看上去右腳還有一點支撐的力氣，而左腳則什麼力氣也沒有。
陳佳明開始有點明白，為什麼劉千金和他走在一起的時候總是跟在他的右後方。那是為了防止他用左腳的時候會摔倒預備隨時給他做支撐的吧。
兩人沉默了很久，許一諾說：“怎麼了？看著不習慣？”
“啊，不，不是。”突然被這麼一問，陳佳明感覺非常尷尬，可又不知道該如何化解。
“其實這還方便些。”因為在說著話，許一諾走得更慢，“用肘拐的話，要穿支架，很麻煩。從家裏出來，沒什麼講究。在學校的時候就不行，我看著沒什麼你們都總是那麼的關注著我，有點風吹草動都第一時間跑來關心我，要是被他們看到我這個樣子……估計我一站起來大家就緊張得不成樣子了吧。”
“……”雖然許一諾說得雲淡風輕，但陳佳明仍然不知道應該怎麼接話。
許一諾心裏歎了歎氣，覺得此人無趣，也懶得找話題了。又沉默了一路。
陳佳明知道氣氛因為他而變得奇怪，他也想說點什麼。然而上台階，按電梯，開門，許一諾的一係列動作過後，他依然找不到可以說的話。問他的腿？問他什麼支架？安慰他？表明心態？似乎一切的話題都不對。
“妞妞，陳佳明來了。”許一諾進門前算是通知一聲。
然後兩人就聽到一聲“嘭”的關門聲，震得房子都貌似抖了抖。
“佳明，麻煩你幫我把菜放到廚房。”許一諾淡定地指指廚房的位置，仿佛劉千金那巨大的關門聲很正常。
這套房子的麵積好像並不小，看著有好幾個房間，簡單的裝修，擺設也很簡單，一些小飾品整整齊齊地陳列在電視櫃上，茶幾上一塵不染，周圍都收拾得幹幹淨淨。
“要換鞋嗎？”看到地板上鋪著薄薄的橡膠墊子，陳佳明問。
“嗯？不用，這個是隔音的。”
陳佳明想起那天走廊上一下下的拐杖聲，明白了什麼。他是怕他活動的時候吵到樓下的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