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閑到裏頭看過了泰兒,見他果然睡得安安穩穩,又怕他亂動,便拿了個枕頭放在床邊,這才又到外間。
恰好青年抬頭,兩人目光相對,西閑道:“三哥,今兒怎麼好像有心事。”
青年微微一笑,笑容卻如此熟悉,本來西閑以為這輩子隻怕再看不見了。
這青年公子,自然正是蘇家三公子蘇霽卿。
蘇霽卿道:“賢,你過來坐。”
西閑到他對麵坐了:“怎麼了?”
蘇霽卿忖度道:“這會兒雁北的消息應該差不多要傳到京內的,別的裙也罷了,隻是舒燕那邊,不知道怎麼樣,所以我想盡快趕回去看一看。”
“我近來想起這些,也覺著不安,你快回去是正經,”西閑忙道:“你幾時動身?”
蘇霽卿道:“我雖然要回去,隻是放心不下你。”
西閑搖頭:“三哥為我做的已經夠多了,本來你早該抽身了。”
蘇霽卿定定地看著她:“我曾經很懊悔自己的輕狂,但是……那件事後,我卻暗自慶幸,自己有生之年能輕狂那麼一回。”
蘇霽卿指的是什麼,西閑是明白的。
原先在京城之時,蘇家被迫無奈跟林家解除了婚約,直到西閑大婚後,蘇霽卿便也隨著離開了京城。
起初他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裏,隻是覺著不想呆在京內,仿佛京城的空氣都跟他做對,令他每喘一口,都覺著呼吸困難,遲早有一會給生生噎死似的。
後來想了想,世人都,腰纏三萬貫,騎鶴下江南,蘇霽卿又想到林家的祖籍原先就是江南,索性便一路閑逛來此。
他是個謙謙君子,文質彬彬的人,卻跟江南的鍾靈毓秀氣息相投,很快也結交了好些知己朋友。
其中更有一位姓尹,號西園的,原先曾是在京城遊曆過的,兩人在京內曾相處過半年,算是舊相識,如今作為本地人,當然要盡地主之誼,何況兩人很是投契,所以在江南的時光,蘇霽卿過的倒也舒心。
直到有一日,蘇霽卿無意中聽聞,雁北知州陸康發信請姑蘇的一個戲班子,已經誠意請了數回,因這戲班子十分當紅,在江南也隔三岔五地給高門大戶或者富貴之家請過堂會,哪裏肯去雁北那麼僻遠的地方,所以找借口推辭了好幾回。
蘇霽卿聽了,不由地又觸動了心思。尹西園是個才子,跟他又是知己,看他鬱鬱不樂,便詢問起來。
蘇霽卿自然不肯,隻是透露了想要去雁北一棠話,隻是不大方便。
尹西園是個極其聰明的人,見蘇霽卿欲言又止,就知道他的心事跟雁北相關,便給他出了個主意,讓他隨著戲班子一同前往,那樣豈不是又有作伴的,又安全,且也沒什麼嫌隙之類。
蘇霽卿略覺驚喜,可又想那戲班子並不肯去雁北,又怎麼。尹西園笑道:“你不必擔心,我跟班頭是最相好的。我一句話,他們就去了。”原來尹西園是個風流才子,曾也給戲班寫了幾處戲文,但凡他寫的戲,往往廣受好評,炙手可熱,也算是梨園之中的紅人了,所以他的話自然跟別的什麼人不同。
因為蘇霽卿這一念生,再加上機緣巧合,這才混跡在戲班中一並來到了雁北。
可在蘇霽卿到達雁北的時候,他就已經開始後悔了。
畢竟,這是趙宗冕的地方,而且趙宗冕又知道他跟西閑的過往,假如給趙宗冕發現他在雁北,他自己倒也罷了,卻不知會給西閑帶來什麼後果。
所以就算是人在雁北,蘇霽卿也十分的謹慎心,盡量不去露麵,心想平安無事度過這些日子,再悄無聲息地走就是了,來無影去無蹤,當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然而世事就是這樣的難以預料,就在西閑去陸家做客的時候,偏偏遇到了張斌鬧事。
蘇霽卿在後台聽了這消息,幾乎按捺不住即刻衝了出去。可是戲班子的人都給約束在一個地方,何況那是內院,等閑之人無法靠近。
而且才出事,陸家防備森嚴,於是竟然也隻是一個“想見而不能見”。
但也正因為出了這件事,把蘇霽卿原先的打算打了個粉碎,什麼謹慎自省,統統都拋在腦後,他突然很想再見西閑一麵,不管以什麼方式,隻要見到了她,知道她是安好的,那麼他就也安心了。
恰好因為西閑喜歡這戲,陸家的人把戲班子送到了王府,對蘇霽卿來這自然就像是時地利。
可雖然進了王府,卻仍是給轄居在一處,絕不能四處亂走,因此想見的機會也十分有限。
蘇霽卿思來想去,隻有借著女眷們看戲的時候冒一次險了。
那日西閑看戲的時候,發現戲台上的簾子動了動,的確是蘇霽卿壯著膽子偷偷地看了她一眼,那會兒他假扮做擊鼓的伶人才蒙混過關。
望著戲台外坐著的女子,容貌氣度,跟他記憶中的那個西閑妹妹並無兩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