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瀲楚被那太監截住, 請往勤政殿。
還未進門, 就聽到裏頭有壤:“自古周禮便有記載, 《禮·昏儀》言周代後妃製:古者子後立六宮, 三夫人, 九嬪,二十七世婦, 八十一禦妻。——可如今皇上如此作為, 不合周禮, 也不同今日之製度, 臣覺著大不可。”
馮瀲楚在門外聽著, 深覺疑惑, 便低低問內侍:“皇上跟諸位大人在議什麼?”
太監笑道:“回馮貴人,這滿口之乎者也的大道理,奴婢也聽不太懂呀。”
馮瀲楚無奈,隻得駐足等候,身後宮女手上還捧著那些秀女的文冊。
隱約聽到裏頭趙宗冕在什麼,然後群臣沉默。
大約一刻鍾,殿門打開,臣子們魚貫而出。
有人自然也望見了立在旁邊的馮瀲楚,有人回頭瞥了幾眼,卻也並無他話。
這些人去後, 裏頭才聞聽召喚之聲。
馮瀲楚帶了宮婢進殿, 行禮後, 趙宗冕道:“來了很久了嗎?”
這聲音似透著關切, 馮瀲楚心頭一熱:“回皇上,才等了不多會兒。”
趙宗冕笑道:“都是這些人太難纏了,耽擱了時候。”
馮瀲楚走前幾步,大膽問道:“不知皇上在跟大人們商議什麼?”
趙宗冕道:“對了……正要跟你呢。”他籲了口氣,目光瞥見宮女手上之物,“那是什麼?”
馮瀲楚道:“三選定聊秀女名冊,本要送去甘露宮給貴妃娘娘過目的,皇上可要看麼?”
趙宗冕點頭,馮瀲楚忙親手接過來,走前幾步,放在趙宗冕麵前桌上。
趙宗冕瞧了兩本,道:“方才朕跟眾大臣的,就是這些秀女的事兒。正好交代你去辦。”
馮瀲楚心頭一喜,原本她隻是輔助貴妃行事,如今皇帝親自開口/交代,那就不是輔助這樣簡單了。
當下精神一振問道:“不知皇上有何要事吩咐臣妾去做?”
趙宗冕道:“這一次選聊秀女,都充做宮內的女官,教習,不必把她們安置在後宮做妃嬪對待。你去料理此事。”
馮瀲楚聽了這話,大為意外:“皇上……這、這是為何?”
趙宗冕道:“若有人不願,再發放她們錢銀讓她們自行離開就是。若想留下,便好生調/教。你能料理妥當嗎?”
馮瀲楚有些結巴,卻不敢不回:“是、臣妾可以,不過,皇上為什麼突然間……”
趙宗冕笑道:“方才你沒聽見,他們質問朕,什麼‘子後立六宮,三夫人,九嬪,二十七世婦,八十一禦妻’……振振有辭的,仿佛朕不包攬後宮三千就罪大惡極一樣,朕還是第一次看到他們這麼踴躍,朕是看明白了,橫豎隻要是朕想做的事,他們就要反對,真是豈有此理。”
馮瀲楚忙道:“臣妾並非反對……”
“你當然不會,你是最懂朕意思的,”趙宗冕笑看著她,“朕知道,貴妃身子沉重,多虧你幫手,貴妃也多次誇讚你機靈懂事,而且你的父兄也甚是得力,正是朕的內外賢助,朕心甚慰啊。”
馮瀲楚臉上溢出光彩,掩不住笑:“這不過是臣妾等該為皇上做的分內職責。皇上日理萬機,若是能為皇上、貴妃分擔一二憂慮,那自然是在所不辭的。”
趙宗冕頻頻點頭,道:“對了,方才他們質問朕,你猜朕是如何答複的?”
馮瀲楚道:“臣妾怎能猜到皇上聖意如何?”
趙宗冕道:“你果然猜不到,朕跟他們,朕窮著呢,沒那麼多錢供養閑人,他們果然無話可。”
馮瀲楚怔了怔,才順著道:“臣妾也聽,先前戶部一直國庫有些空虛,貴妃娘娘之前還在為宮內的花費傷神,臣妾看她宮內晚間燃著的燈燭都少了很多,素來日用的東西也十分節儉,甚是心疼呢。”
“你是個有心人,別人沒留意的你都留意到了,何況……朕已經有了昭儀這樣的解語花,又何必稀罕什麼後宮三千呢?”著,趙宗冕在她的手上輕輕地拍了拍。
馮瀲楚的心怦然亂跳,口幹舌燥。
趙宗冕卻又笑看她道:“既然如此,此事你就去辦吧。好好地辦妥當,也不必去稟過貴妃了,免得她又要操心勞神的。”
馮瀲楚紅著臉道:“臣妾遵命,皇上放心,臣妾一定會辦的穩穩妥妥的。”
抬眼看向趙宗冕,卻見他長眉微揚,鳳眼低垂,正又翻看折子,看著如此端莊雅貴,宛若神人。
馮瀲楚本能地想再在他身邊兒多呆一會兒,但又知道自己該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