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夢回(1 / 3)

五月的山風涼爽中帶著暖意,拂過漫山遍野的野花野草沙沙作響,輕柔的陽光灑在正四肢攤開躺在一個小山包上的沈奚臉上,時間久了依舊帶來一陣刺痛。

過了一會兒,沈奚猛地坐起,吐掉嘴裏叼著的狗尾巴草,胡亂搓了幾下臉,鄭重其事睜開眼左右環顧了一陣兒,入目是一群潔白的羊兒散在四周吃草。再低頭看看自己身上洗得發白的黑藍色棉短袖褂子,腳上的千層底布鞋,迷茫的神色漸漸褪去,輕歎一聲又躺了下去。

老天可真會捉弄人,他原本不過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憑自己的本事好不容易在官場混出點名堂,一覺醒來不僅身份變了,連天也變了。

適應了半個月,沈奚已經很少懷疑自己是在做夢,甚至有時候分不清自己和這個同樣叫沈奚的十四歲少年究竟誰是誰,但他天性樂觀,不管麵臨什麼樣的環境,他好好活著就是。

眼看日頭快落下了,沈奚抓起身邊的羊鞭子跳下山包,這時山路盡頭來了一個穿著樸素,腰上紮著汗巾的中年男人,膚色黝黑,看上去讓人感覺很老實可靠,見到他憨實地笑笑:“淮生呐,可以回去了。”

沈奚的小名叫淮生,這是家裏和村裏人的叫法。他十分爽快地叫了一聲“石頭叔”,然後和石頭叔合力把羊趕到一塊兒,他在前領路,鞭子甩得“啪啪”響,石頭叔則在後麵注意著不讓羊吃山路兩邊種的莊稼。

到了農場的羊圈兩人把羊趕進去,關上木攔,沈奚撣撣衣服,聞著身上揮之不去的羊屎蛋味感覺無比熟悉和安心(?)。

可為什麼他會從一個成功人士搖身一變成了一個放羊娃?沈奚隻能仰頭望天——現在是1974年,他所在的是一個南方靠海的小村莊,叫海豐村。村裏的大人小孩都得幹活賺工分換糧食,他表叔家五歲的沈樂每天跟在羊屁股後頭認真地撿羊糞球,弄得髒髒的,認真的樣子可憐又可愛。

聽他奶奶譚大梅的意思,放羊還是托關係才得來的好機會,比下地輕鬆多了,天天在他耳邊嘮叨讓他千萬不能丟了這份活,不然就再也不管他。

沈奚聽到這話時嚴格按照原主該有的反應撇了撇嘴,氣得譚大娘想動手打人,可到底還是不舍得,說了幾句就去廚房給他煮了兩個雞蛋,能得到關心他的親人,他心裏覺得算他賺到,至於其他的都可以憑自己的能力改變,他一點也不慌。

說到這還得多謝石頭叔為人實在,對沈奚沒什麼偏見,也沒給他臉色瞧,尤其是最近半個月沈奚表現很好,讓他越來越喜歡,因此在沈奚走之前還大方地給他一小塊麥芽糖,讓他明天再過來。

沈奚看著這塊隻夠他感受一下甜味的麥芽糖,心裏雖沒太大的感觸,但麵上依舊表現得很高興。現在能填飽肚子就不錯了,糖是稀罕物,是個孩子見了都嘴饞,他總得裝一裝。

至於為什麼說“偏見”,還得提起之前沈奚幹的那些事兒。這個熊孩子在村裏是出了名的混小子,自己不肯上學被勸退就算了,還成天領頭帶著村裏不聽話的小子們使壞,把人家好學生的課本偷出來扔蘆葦蕩、或是惡作劇玩狼來了的把戲捉弄大人們,都是最常幹的,所以哪怕沈奚的爺爺奶奶在村裏算說話有些分量的老人,村民們依舊很不待見他。

沈奚有身體原主人的所有記憶,不過那些和現在的沈奚已經無關了,笑嘻嘻地把糖揣進兜裏,和石頭叔道別,他徑直往家裏去。

還沒進家門呢,就看到譚大梅在院子的石台上洗菜,表情十分難看,一邊還自言自語:“……怎麼就生了你這麼個沒用的東西,媳婦兒跑回娘家了也不知道去把人帶回來,一回家就知道鑽屋裏喊都喊不動,有你跟沒你一個樣。家裏出了兩個光棍,要被人家笑死,我怎麼這麼倒黴生了這兩個玩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