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拎著幾大袋子海鮮，別振武爬上了去往老家馬店鎮的小公共汽車。
別振武邊走邊瞅著袋子裏的海鮮覺得鬱悶，暗暗告誡自己，以後一定要注意不能貪圖這些小便宜了。
這都是上輩子做小記者留下的壞毛病。雖說昨晚自己讓張玉福幫自己買海鮮是酒後的醉話。但是酒醉才吐露真言呢。說不定自己的內心深處還就是想占人家一點便宜。
聽著售票妹子大嗓門的吆喝聲，以及車廂內那熟悉的馬店方言，別振武往座位上重重的一靠，徹底放鬆下來。
已經有10幾年沒有坐過這種小公共了。上一輩子黃海減速機廠改製以後，大概隻正常運行了一年時間，就徹底的落入了有黑澀會色彩的“殺豬王”手裏。
先是老媽病退，接著老爸也鬱鬱寡歡的離開了企業。後來兩個人就離開馬店去了黃海，幫別振武的老姐看孩子。
前世每次看到他們提前衰老的樣子，別振武的心裏就說不出的難受。
好吧，這一輩子看別振武怎麼發力去改變這一切吧。
發了一陣子呆，小公共就到了馬店鎮。隻有35公裏的車程，全程都是204國道，小公共也差不多足足跑了一個小時。
這個時候，減速機廠的家屬院已經把平房拆掉，蓋成了一棟三個單元的六層居民樓。別向東抓鬮抓了個三樓，位置還不錯。
別振武進門就給了老媽一個大大的擁抱。弄得老媽方玉敏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她更加不知道的是，此刻緊緊抱住老媽那肥胖身軀的別振武已經眼睛濕潤了。
“媽，老爸呢？”
“他還能幹啥，在對門打麻將呢。”
別振武徹底無語了。對於老爸的這個愛好，老媽是既無奈又無法阻止。
對門住的是減速機廠的二把手，副書記兼副廠長老劉。一把手書記兼廠長老趙住在另一個單元的三樓。他倆加上別向東是固定的三個牌友，其他的不固定牌友則是廠裏的供應科長、銷售科長或幾個車間主任。別振武卻知道，那個唯一不固定的牌局位置，現在也已經成了廠子裏的中層們最眼熱的地方。雖然他們坐上去也是注定輸錢。
五元一炮的麻將，別向東也是輸多贏少，每次向方玉敏要錢打牌，她總要嘮叨幾句。別向東則常常扔下一句“你懂什麼？！”就離開了。
減速機廠屬於國有集體企業，領導權不歸鎮上，它的直接上級是金州市工經委。但是，這並不代表著廠子不和鎮上的單位打交道。逐漸的，這個牌局的範圍會慢慢擴大，先是鎮供電所的所長，然後是國稅分局的局長，再往後派出所長、副鎮長們也會加入到這個鬆散的牌局隊伍裏來。
在沒有外來人員參加的情況下，老趙在牌桌上偶爾會耍耍自己書記兼廠長的任性。特別是牌運不順的情況下。一把手嘛，有這個特權。再說也不是經常的任性，大家包括別向東在內都會裝在沒看見。
但是二把手老劉卻是個較真的人。作為主人，同時也是工廠最重要的副手，他就很不自覺的幫助老趙糾正這些任性。
一來二去，一把手老趙就不再到這邊來打麻將了，而是回家重新支起了一桌牌局。當老劉、老趙各自帶領一幫麻友們開始修理長城的時候，減速機廠的骨幹們也就自然而然的分成了壁壘分明的兩個幫派。
別向東是老趙和老劉都主要爭取的人物。但是老劉雖然是二把手，但他和別家住對門啊。抬頭不見低頭見。老別是個臉嫩的人，自然不好繞過他家去老趙家啊。就這樣，別向東就成了老劉這桌麻將上的固定拍檔。
鎮上搞運輸的“殺豬王”則是老趙的鐵杆粉絲拍檔。他的加盟，讓這兩派由暗到明變得直接對立起來。
“殺豬王”早年是殺豬賣肉的出身，後來搞運輸。通過麻將，他成功的包攬了減速機廠的設備運輸業務。再以後，廠裏的廢料鐵屑、翻砂外協都成了他獨家的生意。就在1996年下半年企業改製的時候，他已經在廠外蓋起了30米跨度的翻砂車間廠房，規模比減速機廠自己的翻砂車間還要大上那麼一點點。
可以毫不誇張的說，減速機廠的衰敗，就是從這個小小麻將桌的分裂上開始的。
意識到這一點的別振武真的感到好笑。這就是所謂的華夏特色吧。
時近中天，姐姐別曉麗和未來姐夫王傑也姍姍而至。
對於這個當年全市的文科狀元，別振武從小就打怵。至今他還記得小時候被姐姐按在地上一頓胖揍，他起身去找斧頭，接著又被按在地上一頓胖揍直打得他告饒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