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星期四)看報。校對十餘麵,頭又昏脹,體寒,因偃臥。下午一時半出外,步行至青年會,行一小時有餘,體內覺溫暖,精神亦較爽。
到青年會因朱學蓮與殷小姐訂婚,朱之父蘊若先生,係甪直學校之同事,別將二十年矣,今來上海,自宜往一晤。見時知其老而不衰,雙目失明四年,近入醫院,一目已重明。所患曰白內障,破眼球膜,剔去內障,居然無恙。三時半進茶點,伯祥與餘及馮賓符三人致辭。到者約七十人,十之六七係甪直人。伯祥與餘離甪直時,此輩或方為嬰孩,或且未出生也。六時回家。
二日(星期五)今日仍放假。校對十餘麵。偕墨至夏師母處。夏師母入冬恒不健。後至我妹家,小飲,吃麵。
二時,至蘭心戲院,觀《同命鴛鴦》,係歐陽予倩根據《孔雀東南飛》所編製,號曰“新型平劇”。演兩小時四十分畢,平平,無吸引力。六時歸。
三日(星期六)晨因小事與母親爭執,餘至擊桌,母亦大怒。既而深悔之,乞母容恕。母謂他均無謂,唯爾不宜出此態耳。談半小時許,母怒解。餘即在家校對。飯後到店,人均問舒適否,蓋墨為餘掩飾,謂身體不舒留家休養也,因此益感愧赧。
校畢《中國作家》,看“中誌”刊用稿。準時歸。
四日(星期日)上午續看《約翰·克利斯朵夫》數十頁。午後出外洗浴。四時一刻觀電影,片為《天方夜談》中之《神燈記》,荒誕不經,但取娛目而已。
夜間,歐陽小姐來談,至十時半散。
五日(星期一)寫複信,看“中誌”刊用稿。午後寫一聯,贈鄭繽小姐之丈夫。取舊句“花好月圓人壽,酒甘茶熟香溫”,而所購聯較長,不宜六言,因加兩字,上為“心清人壽”,下為“曲雅香溫”。鄭之夫姓倪,勝利後以涉嫌經濟漢奸係獄,曆兩年有三月,近方出獄也。又為達君書一聯。
夜續看《約翰·克利斯朵夫》。
右下顎之一臼齒,本已破壞,今夕又去其所餘部分之大半。餘之臼齒僅左上顎無損,餘皆脫落破壞,食物皆胡亂吞咽耳。
六日(星期二)寫複信多封。改“中誌”刊用稿。開經理室會議。
雪村自杭州來,攜來豐子愷所贈馬一浮先生詩集六冊。
七日(星期三)看“中誌”刊用稿。選高中國文五六篇,此為編輯高中國文之始。叔湘亦已著手選文,佩弦則尚未動手。下午,看《中國作家》清樣。準時歸。
八日(星期四)續選教材,寫信。午後五時,開業務會議。報告而外,多為閑談。通貨膨脹益甚,物價跳漲益速,貨物售出得貨幣,將無從取回原貨,因而營業不如不營業之為愈。然開明之機構已不為小,如何維持支撐,實非易事。來日大難,局麵不變不成,而變亦將益趨紛亂。就一般人生活而言,今後難堪殆將十倍於抗戰時期矣。會畢聚餐,八時歸。
九日(星期五)看外來投稿。閱“中誌”刊用稿。午後開經理室會議。
放工後至雪村家,沈家海為其次子結婚,借其處宴客。到即開飲,八時散。
十日(星期六)翻檢教材,殊無所得。
上午忽傳斯大林逝世,係英美電訊社誤傳,至晚報出版,始知為謠言。前數日曾傳蘇聯有一要人患癌病,請瑞士某專家往診。今忽聞此謠,足見英美人仇蘇之深。
傍晚,同事十數人共往振鐸家,觀其所藏古代明器。振鐸為之講述,自漢迄五代,一一言其特點,與其鑒別之方,並以實物為證,聽者愜心。渠嗜此事才一年有餘,而識力極豐,收藏亦富,其氣魄大可佩服。七時聚飲,到者各攜菜肴一色,十四人圍坐,別有風味。九時半散。
十一日(星期日)九時半至市立劇校,應市校教師福利會北區分會之招,為作演說。說僅四十分鍾。觀遊藝三個節目而歸。
午刻,宴請仰之夫婦及其子女三人。仰之夫人新自重慶來滬,蓋仰之服務機關分配與房屋,故其夫人來同住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