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回 腹破腸流藍理請戰 誘敵出戰旗艦衝灘(1 / 3)

登上澎湖島的施琅忍著傷疼,帶領姚啟聖、吳英等人,冒雨巡視了新紮的大營,回到行轅大帳時,天已放晴。此時風停雨止,殘月斜照,海濤也不甚喧囂,大戰後的島嶼靜臥海上,平添了幾分悲涼。

“劉國軒這一回損失不小,隻能逃往鹿耳門。”施琅喝了一杯熱茶,精神好了些,對坐在案邊沉思的姚啟聖、吳英道:“今日我艦沉了十艘,敵艦沉了四十五艘,另有不少帶傷的。劉國軒已無海戰的力量了。但鹿耳門周圍暗礁很多,登陸很難,看來還有一場惡戰啊!”

吳英捧著茶碗笑了笑,道:“軍門不必焦心,我願為前鋒,到鹿耳門衝灘!”“如今不能立即打。”姚啟聖眼睛被海水蜇得通紅,顯得很疲倦,插進來說道:“自古殺人一萬,自損三千。我軍士氣雖高,也疲累得很了。從這裏到鹿耳門雖然隻一天的水程,但天氣變化無常,糧食、淡水也要補充一下。”吳英笑道:“劉國軒敗走時,李大人已將糧食督運上船,大約明日就會送來的。”

“李晉卿此番辛苦不小!”施琅歎道,“當初他一來,我就讓他下不來台,如今很覺後悔。”姚啟聖格格一笑,說道:“這件事施兄不必擔心,他的功名事業都在你身上,怎麼會料理你?隻怕他疑我在裏頭挑唆,我此番跟著你,也有避禍之意呀!”

這個話說得很深,姚啟聖跟著施琅下海,是為了避開“功人”,情願當一“功狗”。“功狗”在前麵立功,“功人”在後方受賞。如果,功人整功狗,那不連“功人”也不成其“功人”了!“避禍”二字實在貼切不過。吳英沒聽懂,施琅卻心裏雪亮,一笑道:“真個文心周納——你說的意思我懂了,也就放心了。給養來了,傷兵要運回福州,先讓藍理他們回去吧!”

“軍門!”

藍理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闖了進來。因為失血多,他的臉色白裏泛青,因肚上裹著布,鼓起老高,但精神看去仍頗健旺。藍理叫了一聲,施禮說道:“我還沒有尺寸之功,怎麼就要打發我回去?”

三個人都是一怔,施琅忙叫藍理坐了,按著他的肩頭說道:“好兄弟,你怎麼來了?——方才不是叫你好生躺著麼?——誰說你沒有功勞?若不是你在前頭死命抵擋,我的旗艦也要接敵做白刃格鬥呢!你殺了那麼多敵人,又奪了他們的先鋒艦,這就是頭功!藍理兄弟,你受這麼重的傷,就是鐵人也得焊一焊呀!”吳英也笑道:“老藍,別那麼恃強。有功勞大夥分著得麼,我也想弄個紅頂子戴戴呢?”

“我是扛大活的出身,自小沒吃過一頓飽飯,受了工頭多少氣!原在紫禁城修太和殿,皇上抬舉我出來,並不是我有什麼文才或者比別人聰明,是瞧著我有把子氣力,不為國效力豈不可惜了。如今這模樣兒回去,我臊也臊死了!”回想當年修太和殿的往事,藍理的眼圈不禁紅了,“……怎麼跟皇上說呢?說我丟了自家的船,躲到敵人的船上?說我跟弟弟比賽,弟弟舍命救了我,我卻連仇也不報,回去逃清閑?說我殺了不少賊,可我一艦弟兄都陣亡了,讓我去獨自去領賞?……”

施琅見這粗大漢子動了真情,感動得站起身來。良久,方歎道:“你的事皇上跟我提起過。我知道你受恩很深,此刻又自覺欠了別人的情義債——可你的傷我瞧了,用不得力的呀!”“說到傷,您不也……”藍理哽咽著道,“軍門既知道我受恩深重,就該讓我見了萬歲爺有話說!”

事情就這樣定下來了。兩日之後,二百五十艘戰艦補足了柴炭、糧米和淡水,起錨直抵鹿耳門。鹿耳門乃澎湖列島南部的一個大島,是通往台灣北門港的要衝,劉國軒在這裏設了第二道防線,確保台灣本土。經過數年經營,島上連營結寨,鹿砦高架,加之島周暗礁密布,端的險要。施琅的艦隊在離鹿耳門港口半裏遠處拋錨紮營,施了千方百計,誘劉國軒出戰,無奈劉國軒隻是守在岸上用火彈、火箭向海上猛射,剩餘的一百來艘艦窩在灣裏死也不肯出來。施琅一時也覺計窮。

第三日果然起了風,卷起丈餘高的巨浪排擊著水寨,多年的老兵都暈了船,有的船被炮火打穿了水箱,情勢顯得緊張起來。

“這樣下去不行!”施琅站在甲板上,觀察著鹿耳門守軍情勢,果斷地說道,“風這麼大,一兩日停不了,今明兩日必須破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