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回 清風道人仗義救友 奸詐總督驚惶受勘(2 / 3)

“是年羹堯?”魏東亭頭也不回,命道,“這裏的死和尚每人補一刀,現成的柴山,點火焚化了他們!”

“喳!”年羹堯毫不遲疑,自拔了劍遵令行事。穆子煦眼見他連智通也不漏,每人剜心一劍,不禁暗道:“這人好硬的心腸!”躊躇良久,歎道:“可惜走了楊起隆這逆賊!”

“他走不了。”魏東亭冷笑一聲,“剛才在船上我已經接報,在天妃廟閘口捉到他了。”

此時,年羹堯已督著兵士們將柴山燃著了,熊熊的大火將一片江灘照得通紅,屍體焦爛的糊臭味撲鼻而來。火光中,魏東亭的臉滿是殺氣,轉臉對穆子煦道:“葛禮恐怕已有覺察,毀了證據就不好辦,我們連夜走一趟總督府,如何?”

“一切聽從虎臣兄調遣!”

“不!”魏東亭說道:“雖說由我主持,明麵兒上你是欽差,唱紅臉,得由你來才成!”

聽門政稟說一等侍衛、新任江寧織造司、布政使穆子煦夤夜來訪,葛禮心下驚疑不定。其時已經四更,葛禮心裏雖不情願,也知穆子煦必有重大事件來見,忙命七姨太一品紅替他穿衣,匆匆洗漱了來至簽押房。因見玄武湖標營遊擊年羹堯侍立在穆子煦身邊,不禁吃了一驚,在門外略定定神,方自挑簾進來,嗬嗬笑道:“這位必是穆大人子煦兄了!昨日兄弟還差人到江寧署上打聽來著,說是大人到署不及半日即來金陵訪問故友,所以心裏雖急,總也不得見麵,甚以為憾呐——呃,記得還是康熙十九年,兄弟到北京述職,在西華門與穆兄曾有緣一晤,一晃三年,大人風采如昔,我可是老多了。這人和人比,是從哪裏說起喲!”一邊說一邊坐了,又命人“看茶”。年羹堯因是葛禮下屬,忙過來打千兒請安,肅然退後挺身握劍而立。葛禮笑容可掬,讚賞地說道:“亮工是我部下最年輕的軍官,今年才十七歲,已是嶄露頭角。去歲剿洪澤湖流賊劉鐵成,第一個衝進賊寨的就是你——我沒記錯吧?聽說你不願從軍功出身,要學範承謨,取進士功名?真是後生可畏,其誌可嘉!”

穆子煦默默打量著這位國舅,五十歲上下,五髯長須修潔有致,把稍長的臉裝飾得道貌岸然。他雖侃侃而言,卻絕口不問二人來意。穆子煦不禁掂掇:幾個封疆大吏,凡和他作對的都一一倒台,看來這葛禮確有過人之處,也不盡靠著國舅的身份。良久,穆子煦輕咳一聲,欠身說道,“兄弟深夜來訪,造次了。不過事關皇上南巡安全,兄弟身負皇上密諭,不得不如此,尚望製台海涵!”“說的哪裏話!”葛禮笑道:“我們都是皇上的奴才,那還不是該當的?大人既奉有密旨,有何差遣,兄弟遵命承辦……”

“是行宮的事。”穆子煦淡淡說道,“已經查明,白沙渡禪院和毗盧院兩處,都有逆賊盤踞,並且山上居然架設了無敵大將軍炮對準行宮,如此巨案,兄弟也拿不準,特來與製台會商,據實稟奏皇上。”葛禮沒有想到這個行動詭秘的布政使竟是專程前來查訪這件事的,臉刷地變得蒼白,怔了半響才期期艾艾地問道:“竟有這樣的事?太……出人意外了——他,他們從哪弄來的大炮呢?”穆子煦盯著葛禮,哼了一聲道:“是啊,兄弟也納悶,這大炮從何而來呢?”

一時間都不說話了,這沉默中潛藏著巨大的壓力,葛禮覺得比受酷刑更難熬,一忽兒渾身焦熱,五內俱焚;一忽兒如墮冰窖,寒徹透骨。冷汗無聲順頰淌了下來。葛禮緊張地思索著:索額圖與自己聯係,從來不用書信,隻由陳錫嘉來南京口頭麵授機宜,楊起隆幾次來衙商議謀刺康熙,也都是由心腹和他交接,自己一身清白,怕他何來?葛禮想到這兒,定了心,揩了揩頭上的汗說道:“小人造反如此可憎,想來令人心悸!隻是大人怎麼知道這件事?行動如此迅速,真令人佩服!”

“吃了皇上的俸祿,自然要實心替皇上效命。”穆子煦見他先是驚惶不可名狀,漸漸地又臉色平和,心下暗自詫異,籲了一口氣說道,“請製台見一個人,是今晚兄弟‘請’來的朋友。”說罷手輕輕一擺,年羹堯大踏步出去。不一時,兩個軍士架著半死不活的楊起隆進來,正與葛禮四目相對,又都閃了開去。

穆子煦起身踱了兩步,用蓋碗撥了撥杯中浮茶,呷了一口,說道:“葛製台,我來介紹一下。此人名叫楊起隆,自康熙六年,在京師自稱朱三太子,嘯聚數百萬鍾三郎會眾,圖謀乘吳三桂造反之機稱王複明,也是做過人王的人!唉……當年在固安我無緣得見,後來在牛街清真寺卻有一麵之識。你怎麼變得這樣麵目可憎——長得極帥的一個翩翩公子嘛!雖然聰明靈秀,機關算盡,無奈卻不知天網恢恢,失道之人總歸難逃啊!”

“你用不著假惺惺!大丈夫死則死耳,誓不蒙辱!”楊起隆眼中似要噴出火來,“豫讓漆身吞炭,雖然誌不得遂,也是烈烈之士!比起你二位,一個異域禽獸,一個漢家敗類,我要幹淨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