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曆十一年,二月,遼東總兵府。
深夜,遼東總兵李成梁與下屬劉副總兵挑燈夜談。
李大人手持一封書信,隨著閱讀,他的眉頭漸漸皺起,待將信讀完時,他憤怒的將書信拍在書上,怒聲道:“這憨子簡直不知死活,竟敢向我討罪!”
劉副總兵見李大人發怒,忙應和道:“大人說的是,這憨子確實有些狂妄,竟敢領著他的手下跑到咱們城外要人,膽大包天,我已經命人將他抓了起來,現正關在獄中,聽候大人發落。”
李大人怒氣未消,狠狠說道:“正好,既然他祖父和父親都已經死了,那明日便送他去和家人團聚!”
劉副總兵聲調放低,說道:“大人,這憨子的祖父和父親死在了古勒寨,雖說是我軍誤殺,但好歹是為咱們辦事,咱要是這麼明目地把他孫子殺了,恐怕會讓外人嚼舌根啊。”
李大人冷笑一聲,道:“他們一族雖為我們辦事,但終究不是我族之人,其心亦變,這覺昌安與我相識多年,他能幫著我將他族親剿滅,這種人終究是留不得的,所以這次他的死是必然。”
劉副總兵驚訝問道:“按大人這麼說,那覺昌安和塔克世不是被誤殺?”
“何為誤殺?沒我的意思,尼堪外蘭怎敢屠城。”李大人道。
劉副總兵讚歎道:“大人高計謀啊,不僅滅了古勒寨,又束縛了尼堪外蘭,並且把這兩個後患給除了,屬下佩服佩服!”
李大人擺擺手,道:“閑話少言,這些話我知你知,出了這房門便不能再說。”
劉副總兵忙道:“那是那是,大人說的話,屬下怎敢亂傳,那這憨子和他弟弟怎麼處置?”
李大人冷冷道:“命人明日將他倆綁了,交給尼堪外蘭,其手下就地殺了。”
劉副總兵道:“是。”
“行了,你下去吧。”
劉副總兵行禮退下。
現在已是醜時,李大人走出書房,他今晚準備去他最喜愛的小妾,玉燕的房中就寢。
玉燕是李大人最小的妾,年歲二十有餘,花容月貌,李大人雖已近花甲之年,但仍老當益壯,每晚都願進玉燕房中過夜。
玉燕閨房與書房僅隔著一個花園,穿過便是,李大人心情煩躁,讓隨行的仆人退下,自行走過去。
李大人來到花園,他抬頭仰望星空,見月亮異常的圓,心中歎道,這個時節月亮怎會如此圓。
這時,忽聽身後一聲異響,李大人急忙回頭去看,左右不見人影,觀察之後,發現聲音是從園中一口老井中發出的。
李大人乃習武之人,心中無所畏懼,便走過去查看。他來到井口處,低頭俯看,見月光之下的水麵竟如一麵鏡子一般,映射的景象異常真實,他看著水麵自己的倒影,觀察著自己的胡須與眉毛,李大人心中感歎,自己終究還是老了。
就在李大人快要離開時,他突然發現,自己在水麵那個倒影竟然笑了!
李大人著實有些驚慌,因為,自己並沒有笑啊?!
李大人以為自己老眼昏花,揉了揉眼睛再看,他壓低身子,整個頭都伸了進去。突然,從水下深處湧出一陣水花撲到李大人臉上,李大人眼睛進水,急忙閉眼,這時,他頓感腳底打滑,身體一晃,整個人竟掉進了井中!
水麵濺起巨大水花,漣漪泛動,逐漸恢複平靜。漸漸,一個人頭從水下向上升起,緊接著是身子,最後整個人來到地麵,但他的衣服竟是幹的,一點水也沒有。
同樣的麵容,同樣的穿著,這明明就是李成梁李大人,但唯一不同的是,他嘴角多了一絲從未有過的笑容。
李大人來到玉燕房中,玉燕此時還未睡下,她知道大人晚上會來找她。
見大人來了,玉燕趕忙迎了上去,笑著說:“大人,今日怎麼來得這麼晚。”
玉燕邊說邊給李大人寬衣,這時,李大人伸手攔住她,說道:“玉燕,你可知罪?”
玉燕花容一變,忙問道:“大人,賤妾何罪之有啊?”
李大人將玉燕與人苟合一事說出,他語氣平緩,表情未變,但見玉燕此時已經麵色慘白,嚇得快要昏過去。
李大人說完後,玉燕跪在地上,一邊磕頭一邊哭訴道:“大人饒命,是那憨子引誘於我,賤妾如果不從,他就揚言殺了賤妾,賤妾也是逼不得已啊,還請大人開恩,饒了賤妾。”
玉燕聲淚俱下,李大人低下身,扶起玉燕,說道:“既然我沒派人進來綁你出去,你便不用害怕,我不會殺你。”
玉燕受驚過重,還是不敢抬頭,哭哭啼啼個不停。
李大人問玉燕:“你覺得那憨子怎麼樣?”
玉燕不敢回答,站在原地發抖,李大人又說:“你不用害怕,但說無妨。”
玉燕帶著哭腔道:“一無是處,與大人相差天地之別。”
李大人擺手道:“我讓你說他的優點。”
玉燕想了想,道:“除了容貌俊朗一些,賤妾確實想不到其他。”
李大人對玉燕說:“那憨子現在在大獄中關著,明日,你便以你的身份去放了他,如果有人問原因,你便說你因為他容貌俊朗而放了他,明白了嗎?”
玉燕自然不明白李大人這話的意思,問道:“大人,賤妾不明白這其中緣由,為何要放了他?”
李大人說道:“這個你不用關心,你隻需要照做便是,但你記住,任何人問起,你都不能說出這是我讓你做的,不然,我一定殺了你。”
玉燕聽到了“殺”字,心驚膽戰,不敢再多嘴問什麼。
李大人當晚沒有留在玉燕房中過夜,玉燕一個人坐在床上,麵色慘白,她不知道李大人用意何在,但她又不敢開口去問,生怕大人不順心就殺了她。
與此同時,從後院的老井中爬出一人,一身濕透,嚇得有些魂不守舍。
此人正是李成梁李大人,幸虧他是練武之人,才能從井下爬上來,但他怎麼也想不通,自己為何會無故掉進水裏?
第二日,玉燕來到監牢,要將李大人口中的“憨子”和他的弟弟放出去,因為玉燕的身份,守衛不敢不從,便將二人和一眾手下放出。
劉副總兵知道此事後,大發雷霆,他趕緊來到總兵府,麵見李大人,道:“大人,那憨子和他的手下今早被玉燕夫人放走了,您看這事?”
李大人因昨晚掉入井中染了風寒病,此時正喝著湯藥,當他聽到劉副總兵說完這事時,頓時大發雷霆,一把將藥碗砸碎,吩咐劉副總兵道:“你趕快派人給我追,追上了格殺勿論!”
李大人領著人來到了玉燕房中,一腳將門踢開。
玉燕本以為按照李大人的吩咐辦好了事情,大人即使不賞自己,也不會再責難。但沒有想到,李大人竟然怒氣衝衝地前來找她,身後還跟著一群人,手中都拿著刀,把她嚇得連話都不敢說。
李大人大喊一聲賤人,都不質問玉燕什麼,揮刀便砍掉了玉燕的腦袋,鮮血濺了滿地。
與此同時,劉副總兵已經帶人追了出去。憨子和他的手下雖走了半天,但因為沒有足夠的馬匹,跑的很慢,還沒走出多遠就被劉副總兵追上。
士兵將他們團團圍住,劉副總兵大聲質問憨子:“你個不識好歹的東西,竟敢逃獄!”
憨子並沒開口,他的弟弟卻大喊道:“果真是血口噴人,是你們的總兵夫人親自放的我們,怎是我們逃獄!”
“一派胡言,來人啊,給我殺了這幾個野人。”
劉副總兵的士兵一擁而上,憨子自知再難逃脫,他和手下與劉副總兵的人馬拚死搏鬥,憨子手持長刀,以萬夫不當之勇斬殺對方十幾人。憨子這邊人數不敵對方十分之一,隨著拚殺,能站起來的就隻剩憨子和他的弟弟。
劉副總兵的士兵將憨子和他弟弟團團圍住,憨子仰天大笑:“哈哈,你們這群卑鄙小人,設計殺我祖、父,今日又要害我性命,我便是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們的。”
劉副總兵一聲令下,待兵眾正要殺他們時,突然之間,林中竟傳出一聲吼叫,聲響巨大,劉副總兵胯下的馬都為之一振。
在眾人還沒反應過來時,一道身影從林中竄出,直衝圍在憨子周圍的士兵。血盆大口張開,一口便將距離憨子最近的士兵的腦袋咬掉。
一股濃血竄出,周圍的士兵無不嚇得臉色蒼白,憨子和他弟弟也被這“來者”嚇得說不出話來,連連後退。
待那身影落地時,憨子見,那竟是一隻老虎,但……但它的皮毛怎會這般怪異!竟然是藍色的!
劉副總兵看到藍虎後也是大吃一驚,他安撫自己的坐騎,見士兵們連連後退,怒聲喊道:“一群沒用的東西,一隻老虎有什麼怕的,弓箭準備,射死它!”
弓箭手彎弓搭箭,但箭還沒有射出時,那藍虎已經衝了上來,藍虎速度奇快,當它貼近士兵們的身前時,巨大的威懾力讓他們連腿都不敢挪動,虎口大張、虎尾勁掃,幾十個士兵很快便被藍虎咬死殆盡。
劉副總兵見狀,策馬逃脫,但馬怎可能跑的過藍虎。
藍虎快速衝上去,身體一躍,將劉副總兵撲下馬,一口便咬死了他。
看著藍虎啃食著劉副總兵的屍體,憨子和他弟弟咽了咽口水,也是驚嚇過度,不敢妄動。
此時,一個人從林中走出,藍虎突然放下它正吃的美味,跑向那人。
憨子看向那人,心頭震驚,這藍虎竟然有主人?
藍虎站在那人身邊,見那人一身裝束很是特別,憨子心知此人不一般,率先走向前,開口道:“謝壯士相救。”
那人打量了一番憨子,忽然開口道:“你好,努爾哈赤。”
憨子吃驚,問道:“壯士怎麼認識我?”
那人一笑,說道:“如果不認識你,我又怎會救你。”
努爾哈赤更是吃驚,他完全不認識眼前這人,但眼前這人似乎對他很是了解,他又問道:“敢問壯士姓名?”
“赫塔那?拿圖。”
一聽這名字就不是漢人,憨子還要開口問什麼,拿圖卻先開口道:“你祖父和父親被明軍所殺,我知道你很想報仇,但你勢力薄弱,我可以幫你。”
努爾哈赤越聽越震驚,僅僅是簡單地說了幾句他便提出這種要求,而且,這人怎麼什麼都知道?
“你究竟是誰?為何要幫我?”
拿圖回答道:“你不用問我那麼多,既然我能救你,就說明我不會害你,當然,我也不是平白無故地幫助你,我想要你手上的一個東西。”
“什麼東西?”
“你們家傳的那個盒子。”
努爾哈赤一聽到“家傳的盒子”,心頭一震,突然之間,他感覺站在自己眼前這人好可怕,他怎會知道那盒子?
“你怎麼知道那個盒子?”
拿圖回答:“我知道的事情太多了,我沒法回答你那麼多,你隻需回答,答應還是不答應。”
努爾哈赤又問:“你要那盒子幹什麼?”
“答應還是不答應?”拿圖盯著努爾哈赤問。
努爾哈赤心想,那盒子雖說是祖上傳下來的,但其實裏麵也並沒有什麼寶物,隻是有一顆種子而已,且那種子種了無數次都未長出過什麼,所以一直在盒中放著。
努爾哈赤還是不明白,眼前這人要那種子幹什麼?
拿圖見努爾哈赤沒說話,他則開口道:“如果你不同意那我現在就走。”
報仇心切的努爾哈赤突然下了決心,說:“好,如果你能幫我報仇,殺了尼堪外蘭,那我便把那盒子給你。”
拿圖回答道:“好,一言為定。”
努爾哈赤將拿圖帶回到自己領地,他對手下眾人說拿圖是他請來的薩滿巫師。
女真各部之內都會有自己的薩滿巫師,薩滿能與天地、動物溝通,每一個薩滿巫師都有自己隨身跟隨的野獸,有的是狐狸,有的是野豬,最厲害的莫過於海東青,但當眾人見到拿圖的身後跟著的藍虎時,都震驚地說不出話來。
努爾哈赤回來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殺牛祭天,他找出祖上留下的十三副鎧甲宣布起兵,他的第一步打算便是進攻圖倫城,誅殺尼堪外蘭。
手下對努爾哈赤的決定先是震驚,而後是一邊倒的反對。
尼堪外蘭現在受到大明的扶持,儼然以建州國君自居,他手下不僅有數千軍隊,還有大明的暗助,而努爾哈赤這邊算上所有人也不過有百人軍力,想對抗尼堪外蘭,可以說是癡人說夢。
努爾哈赤堅持要起兵,手下眾人也是堅決地反對,矛盾難以調和,這時,拿圖走了出來。
拿圖的身旁站著藍虎,他對眾人說道:“你們可見過老虎?”
眾人無不回答見過,“山中最不缺的就是野獸,老虎自然見過。”
“但你們可曾見過這樣的老虎?”拿圖指著藍虎問大家。
眾人都搖頭,在他們看到藍虎第一眼時就已經很震驚,心中不知這是從哪來的“神獸”。
拿圖又說道:“有藍虎在,攻戰的事你們不必擔憂,你們現在需要做的隻是聽從。”
拿圖的話不多,但每一句都冷靜中帶著霸道,讓人不敢回絕,不敢反抗。
經過拿圖的一番勸導,眾人終於支持努爾哈赤的決定,隨他一起進攻圖倫城。
五月,努爾哈赤領兵進攻圖倫城,對此舉動,尼堪外蘭大為嘲諷,他對手下說:“這憨子不知是真傻還是假傻,不足百人就敢來攻我圖倫,看我不滅了他。”
尼堪外蘭派五倍與努爾哈赤的軍隊與努爾哈赤對戰,但經前方的探子來報,努爾哈赤的軍中不僅有人,竟還有一隻老虎,而且是藍色皮毛的老虎!
這是什麼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