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九辯不過她,隻冷哼一聲道:“那小姐就在廠督府好生依靠那個閹人活著罷,隻不過廠督府守備森嚴,若小姐你在裏邊出了危險,那在下也沒那等通天的本事能救人了!”
陳青鸞連連點頭道:“你說的很對,我自然會小心的,隻不過我猜過不了幾日,我便還是要暫且離開廠督府的,到時就也許還要多麻煩你啦。”
她將手中的半杯茶一飲而盡,起身道:“我還要趁著這會兒功夫再去醫館瞧瞧,就先失陪了。對了,今日的小菜是涼拌苦瓜,正好可以降火氣,記得多用一些。”她看也不看小九抽動的嘴角,揚長而去。
陳氏醫館開在鼓樓大街拐角處,雖和蓬萊閣相距不遠,但卻不是最繁華的位置了,店麵裝修也十分樸素,叫人很難聯想到這才是蘇廠督給賞下來的鋪子。
這位置實則是陳青鸞自己敲定的,她道醫者需靜心,若門庭若市喧囂吵鬧,萬一查錯了病症,亦或因聽的不真切抓錯了藥材,反倒不如不醫。
坐診的老大夫須發皆白,一派仙風道骨的模樣,見陳青鸞來了,也不起身相迎,隻捋著長須笑道:“陳娘子今兒怎地想起過來了?”
陳青鸞道:“去隔壁查賬,順便過來瞧瞧,而且還有一件事要請教您老先生。”
老大夫道:“哦?陳娘子請說,若是老夫所知之事,定然知無不言。”
陳青鸞也不拘禮,直接拽了個小凳挨著老大夫坐下,低聲問道:“夏日久旱,必有饑荒,這樣的情況下,是否會產生瘟疫?”
那老大夫收斂了笑容,微一沉吟,也壓低了聲音道:“北地素來不常有疫情,然那是由於天氣寒冷,縱有橫死而未來得及收斂的屍身,也不至於即刻便腐敗汙染水源,但眼下這個氣候,卻同南方沒什麼區別,若遭大災,必定會有疫情。”
陳青鸞又道:“既如此,那可否配出方子來提前預防呢,若是不行,往年用來醫治疫病的方子,可否再用?”
老大夫皺起眉頭道:“瘟疫可不是兒戲,稍有變化,醫治方法便也要隨之改變,提前預防靠藥材是沒用的,隻能盡量掐斷其根源。不過陳娘子莫要擔心,皇城重地,縱然外頭真鬧起疫情,到時城門關閉,不叫染病的流民進城來,當是能確保城內的人平安無礙的。”
陳青鸞道:“我卻也不擔心京城裏呢,隻是有些緣由,怕是非要離京走一遭不可,還是要做些準備才是。不若這樣,老先生您姑且按以往可能發生的疫情先開上幾張方子,並且將其對應的症狀也都教給我,我雖然學藝不精,但多少還是懂些皮毛的,到時候根據您的基礎藥方再做調整,也比叫我憑空應對來的容易。”
老大夫默然不語,他並非覺得陳青鸞是在誇口,醫館剛營業時,陳青鸞也曾來坐診過幾次,也是有模有樣的,隻不過若非是有婦人看那難以啟齒的病症,多半都不會去找女大夫看診,所以陳青鸞坐診也是空坐,後來才索性不常過來了。他隻是不懂,放著京城的安穩日子不過,她為何非要趕在這時候往外地跑?
雖抱著懷疑,但老大夫還是依言給陳青鸞列出了十數張常見診療疫病的藥方,並一一講明,待全都交待明白,已是夕陽西沉,陳青鸞又叫了醫館的掌櫃來,交代他去將這些方子上所需的藥材都采買回來,若是醫館賬上的銀子不夠,便去找隔壁蓬萊閣的掌櫃支取,務必要各樣都備足,這樣叮囑了一翻之後,才乘著夜色回了廠督府。
這一晚,蘇仁並沒回來住,第二日卻在晌午便回了府。這天不是該休沐的日子,下人們覺著稀奇但不敢問,陳青鸞倒是有膽子,然而她開口卻不問今日究竟發生了何事,而是道:“督公可是要離京?”
蘇仁麵色不善,卻還是耐著性子對她道:“滄州大旱,地方官員賑災不利,已有不少災民流竄到了京郊,聖上命我即刻前去接手賑災的差事,並要追查懲戒貪汙的官員,我今日回來收拾行裝,明日便出發。”
賑災這檔子事,有時是肥差,可這般已經被人把油水瓜分沒了的苦差事,攤到誰頭上,都要暗叫一聲倒黴。更何況權力這東西,一日離了手裏,便容易產生變數,蘇仁自升到掌印太監的位置後便沒被外派過,他昨日在東廠一夜未眠,便是要部署好自己離京的這段時間內若有何變故該怎樣應對,也難怪他的臉色比平日更加陰沉。
陳青鸞聽聞之後,便主動幫著收拾行囊,蘇仁看在眼裏,神色稍霽,他對陳青鸞道:“本督不在的這段時日裏,你盡量少出門去亂晃,更離那些‘江湖友人’遠著些,若有為難之事,便去東廠尋李德喜。”
陳青鸞聽了這話,撂下手中的活計抬眼望向蘇仁道:“督公,妾身要同您一道去賑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