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冷月如霜,懸崖之巔,立著一位青衣女子。
未幾,西風起,落葉摩挲著地麵颯颯作響。
“你來了!”齊青黛巧笑轉身,豔如桃李。
卻見不遠處,淩厲飛來兩節削斷的金簪。她臉上的喜色褪去,冷冷地望著隱沒在黑暗中的人,不覺悲由心生,“你毀掉了它?選擇了他們!高寒水,我就如此不堪,不及一個小小掌門之位?”她的聲音越來越冷,聽得人寒毛直立。
“青黛。”
遠處的人陷入一陣沉默,就像時間停止了一樣,這種驀地的安靜,讓人窒息。而後他艱難地一字字吐出,“斷了吧!不過一段情而已。”
缺月如弓,寒氣似利箭一般,毫不留情地射進齊青黛的心裏。
“不過一段情而已……而已?”她身子一僵,久久地站在那裏,跟被冰封了一樣,拔不起腳走到他麵前。她在心中反複斟酌這句話,愈想愈酸。凜冽的風生冷地刮過臉頰,粗魯地幫她擦拭著淚水,像是在可憐她。
寥寥幾個字,字字誅心。
\"你的功名抱負,就這麼重要?\"聽似像在尋問對麵的人,實則,她心裏已有了肯定的答案。
認了吧,這就是人不及權,天大的諷刺。
想到這裏,她不住點頭,抑著淚水,恍然大悟。接著悲涼看著遠處那人,驟然仰天大笑,模樣瘋癲至極。而後,又不願讓那人小瞧,強作出瀟灑樣子,“哈哈哈~是我齊青黛看走眼了!”她抬手直指那抹再熟悉不過的黑影,火從心來。
熾熱的憤怒源源不斷地竄出,焦烤著,煎熬著。往昔的種種畫麵浮現在她腦海裏,越是甜蜜,越是讓人覺得可笑。
一股恨意就此不斷地在心中發酵,愈釀愈濃,好似一杯烈酒,滋養起她的萬千愁緒。
她恨!恨這世間利誘!恨他貪婪無邊!恨自己竟愛上如此薄情之人!
“嗬嗬,三靈派分派掌門?一個連愛恨情仇都不懂的東西?你不講情義負了我,遲早也會被人背叛!”
她癡癡盯著那支懸在空中的簪子。
斷了……
這種感覺像是被人灌了斷腸藥一般,越想越苦。
“齊青黛,你真是個笑話!”眼淚又一次在她的眼眶裏打轉。無休的笑聲,是多麼發狂!
“青黛。”高寒水忍不住急步飛到她跟前,深黑的瞳孔裏露出擔心與痛苦,但卻不敢對上她質問的眼光。他暗暗將垂在衣袖下的手握成拳頭,遲遲沒有抬起為她擦拭眼淚。
兩人就這樣彼此相顧無言。
他愛她是毋庸置疑的,隻是這愛的分量不夠,不足以翹起天平的另一端——榮耀。他承認自己乃是世間俗人一個,斷然不可能為愛情,並且是眾人反對的愛情,亦更是擋他前路的愛情,放棄無上的尊貴之位。
放棄愛情,是他要走的必然之路。
拋了愛情,他無顏麵對眼前之人,些許難過湧上心頭,和她的美好過往片段似的閃過腦海,難以忘卻。突然,他回過神來,又為自己適才的悲傷而羞愧,低頭埋怨自己,“我對不起你。我知道,你恨我。其實我們早就知道相愛是沒有可能的。你若恨我,便出手教訓吧。”他長歎一口氣,低聲說道:“如果這樣能讓你好過……”袖下遮住的拳頭越握越緊。
他是個懦夫,是個不義之人,是個虛榮無比的人。
狂怒的聲音在齊青黛的心裏咆哮:什麼叫沒有可能,你告訴我!你知不知道,是那些你自己強加給自己的貪婪和虛榮,讓我們沒有可能,你居然還將這些借口,推脫給別人?
可她話一出口,卻成了一聲冷笑,“嗬嗬,你以為我不敢?”說著,她憤恨拔劍一揮,直對高寒水的胸口。雙眸裏暗藏著波濤洶湧,驚險無比。
皎潔冰冷的月光下,齊青黛的劍泛起丈丈寒光。她身後驟然騰起幾十丈高的青色氣牆,那洶湧澎湃的氣牆將地上的落葉盡數卷起,不斷地旋轉,旋轉,越卷越厚,越轉越快,最終形成了一個巨大的球,正對著高寒水,隻要她一發力,便直直地砸去。
在這世間,想得到一個物件,是必要用另外一個去換。
為地位,為權勢,斷情就是代價。高寒水閉眼,表麵上臉色坦然,等著她動手,實際卻在暗中運氣護著自己的心脈。
轟然一聲巨響,青色的霧氣像漣漪一般迅速地向四周散開,一時間百禽亂走,群樹搖曳。漫天的枯葉,失心瘋地狂舞著,雜亂無章,像是在祭奠他們的前緣。
青衣女子倒下了,像這落葉一樣。
“青黛!”高寒水聞聲當下心涼,再睜眼時一切都變了,他竭嘶底裏地跑到齊青黛麵前。青色的衣裳淩亂地散在地上,任枯葉飄落在其上。他跪著抱起她,全身不住地顫抖。懷裏的人,嘴角流著鮮血,殷紅刺眼,他握住她的雙手,有些後悔,但心中卻又自然地閃過一絲輕鬆。他後悔如此傷了她,可又忍不住暗自慶幸,再無人絆腳阻難他登上青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