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摘星扶著李唯西趕緊做及時的包紮,淚痕還粘在臉上沒有擦去。孫鳴急切地走過來,眉頭緊緊鎖著,全是擔憂,“怎麼樣?嚴重嗎?”
“讓子彈擦破了點皮,沒事。”
李唯西看了看宋摘星,見她不發一語,知道正在愧疚,幹脆跟孫鳴轉移話題,“劉慶海可以放了,建議給他做幾次心理疏導,這個案子最大的受害者其實是他。”
“唉。畢竟是親弟弟,劉福山怎麼忍心。”
孫鳴不無可惜地歎氣,李唯西勸慰道:“在劉福山心裏,死才是解脫。他們兄弟兩個從小被父親家暴,留下了很大的心理陰影。劉福山拚命想對弟弟好,但就是做不到,無形中反而變成了父親的樣子。掌控弟弟,家暴弟弟,一邊做,一邊痛苦。”
“那劉慶海……”似乎想到了什麼,孫鳴一時欲言又止。
“劉慶海依戀哥哥劉福山,所以結婚都下意識找了個和哥哥一樣凶悍的老婆。”宋摘星仍低著頭,小心溫柔地給李唯西包紮,神色卻黯淡下來,“心理學上來講,兒童期父母對孩子的重要,足夠影響他們一生。所以在有孩子之前,每個人都應該先想想自己能否做一個合格的父母。”
孫鳴怔怔地瞧著她,心裏既驚訝又佩服。明明是個弱不禁風的女孩子,被劫持後一度以為她活不了了,沒想到她心底竟有那麼大的勇氣和力量。
“阿星?你沒事吧!”
一聲狼嚎打破了他們的對話,簡一凡哭喪著臉直直向宋摘星撲來。
宋摘星嚇得一躲,“早就沒事了。你幹什麼去了?”
“我?去神經內科看了看腦子。”簡一凡皺了皺眉,一臉無辜,“不是主任吩咐的嘛。”
“真是厲害。”宋摘星唏噓不已。
醫院重新恢複了平靜,警員也悉數撤去,好在沒有傷亡讓孫鳴如釋重負。他與二人道了別,再次投入到警隊中去,還有好多人要安撫,還有好多事情要善後,這是他的責任。
宋摘星護理好傷口,再次向李唯西道謝,隻是聲音極低,隱著說不出來的歉意和內疚。李唯西反倒很想感謝她,如果當時沒有她在劉福山耳邊的一聲嘶喊,劉福山也不會那麼快地崩潰。她的機敏聰慧足以讓她自救。
隻是安慰的話還未說出口,便看見文靜一路慌張地跑過來,眼淚隨著說話聲一並湧出。
“阿星!唯西!夏夏跳樓了!”
京大外科。“手術中”三個熒亮的字在清冷的過道裏顯得格外刺目。
夏強半蹲在手術室前抱頭痛哭,“夏夏千萬千萬不能死,我就這一個女兒,夏夏!夏夏我的好孩子。”
宋摘星看著夏強痛苦地蜷縮在那,不顧李唯西的勸阻仍然走上前去,無比憤怒無比傷心地指責他:“你從來沒有在乎過夏夏!你把夏夏當成你的附屬品,你心情不好就對她發泄,動動嘴皮子就罵出那麼難聽的話,你從來沒考慮過夏夏的感受!”
夏強抱著頭,哭得更厲害,鼻涕順著眼淚流下來,“我不知道她要自殺,我真的不知道。”
宋摘星冷冷一哂,眼眶更紅,“玩手機就沒有抑鬱症了嗎?你看過她的手腕沒有,全是自殘後的劃痕!你以為她對你笑就沒病是嗎?你知道她對你的每一次笑,都已經是拚盡全力才做到的嗎?!”
“摘星,你冷靜一點。”李唯西上前拉她。
宋摘星梗著脖子,低眉看著夏強,更像是一種反抗,“夏夏首先是人,其次才是你的女兒,如果你將在外麵受的委屈當作是對夏夏發泄的理由,你真是一個失敗的父親。”
夏強終於抬起頭來,一瞬不瞬地看著宋摘星。過了沒多久,眼淚再一次洶湧而出,一個大男人哭得像個小孩子。
“我活該!可是我的夏夏不該啊,我的夏夏還不到八歲,她有什麼罪啊。讓我去死,讓我去死吧。”
一聲又一聲的哭叫回蕩在過道裏,肝腸寸斷讓人不忍細聽。白熾燈的燈光打在身上,那麼明亮,那麼通透,卻照不散他們心中的陰霾。
不知又過了多久,手術室的門吱呀一聲打開。
護士摘下口罩,額頭上滲出一層密汗,“幸虧樓層低,病人沒有生命危險,隻是骨折得比較厲害。好在年紀還小,會痊愈的。”
夏強蹭的站起身來,既感激又羞愧,雙目含淚地哽咽道:“謝謝,謝謝……”
宋摘星眼睛一亮,激動地一把抓住李唯西,“有救了!夏夏有救了!”
李唯西亦是一笑,恍覺這樣的情景在哪裏見過。不過愉悅的情緒轉瞬被衝刷幹淨,他看著手術室的方向麵色微瀾。以後的日子他一定要讓夏夏好起來,讓夏夏重新擁有明媚溫暖的世界。
心理科測量室裏,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男人正不斷央求文靜。
“求求你們,看看我女朋友吧,她有心理病!很嚴重!求求你們了。”
文靜被他擋著什麼也幹不了,再一次和他重申:“你叫裴新是吧?和你說過幾次了,你要帶她親自來看看,這樣我們才能知道她到底有沒有心理問題。”
“她肯定有!”裴新急得跳腳,“天天購物,就知道買買買,便宜的還看不上,隻買貴的。一到打折季,大促銷的時候就更別提了,家裏堆的東西一大堆,全是沒用的。不能逛商場,一到商場走不動路,一直纏著我讓我買東西!都這樣了還能沒病?怎麼可能呢!求求你們快給她看看吧!”
宋摘星伴著話音進來,看見又是他,一忙打岔:“你既然說她就喜歡買貴的,那大促銷的時候為什麼還要買呢?這不是前後矛盾嗎?”
裴新一愣,一時吞吞吐吐,“這個……就是購物狂嘛,看見什麼都想買。”
“我看你也在心理科轉悠好幾天了吧,文靜說的對,你應該讓你女朋友親自來,不然我們無法做有效的谘詢。”宋摘星拉著他往邊上挪了挪,以給其他患者騰出更多地方,“你看你天天往這跑其實用處不大,如果真覺得女友有問題,你應該說服她一起過來。”
“可是她沒時間啊!你們不能直接給意見嗎?這種病很難治嗎?”
裴新看起來十分著急,說話聲音也大了幾分,恰好讓闖進來的簡一凡聽見。
“你見哪個上手術台的,是替別人做的手術?”
裴新見又進來一個醫生,立時被他噎得啞口無言。簡一凡緊跟著補了句:“心理疾病,有時候是外顯的,有時候是內隱的,隻能等來訪者檢查完之後再下定論。”
裴新耷拉著腦袋,有點無奈,“那我回去再勸勸她,讓她來一趟。”
宋摘星還想囑咐他兩句,沒想到裴新說完就轉身出了門,一句多餘的話也沒留下。等他一走,簡一凡立刻向宋摘星邀功,“怎麼樣?對付這種人我還是可以的吧?”
“毒舌啊,一句話就能把別人噎死。”宋摘星佩服至極。
“我看他啊遲早被家屬打,說話太直。”文靜適時地打趣,“簡一凡剛剛躲過一劫,恐怕這會兒還雲裏霧裏呢。”
“什麼意思?”簡一凡看向文靜。
“你不知道啊,我和方琳剛才還在聊,要不是你告了李醫生的狀,主任把夏夏的案子轉給他,不然這次被劫持的人就是你了。”
“啊!”簡一凡腦子裏火光一閃,“那我肯定死了。”
“傻人有傻福啊。” 宋摘星無限感慨,順勢從櫃子裏拿出來一遝資料,而後將手伸向簡一凡,“把你做的關於林帆的課題也交出來吧,李唯西幫你頂了那麼大的雷,還不得好好謝謝人家。”
“阿星!你這麼快就變節啦?”
看著簡一凡的眼珠子瞪得跟個銅鈴似的,宋摘星撇了撇嘴,“那你要怎麼感謝李唯西的救命之恩?”
簡一凡低頭想了想,“不行就以身相許吧,畢竟我這樣的美男子也是人間罕有。”
宋摘星嘖嘖搖頭,“我還以為你非高璨不娶呢,聯係方式我都替你要好了。”
“真的?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簡一凡興奮地撲向宋摘星,宋摘星猝不及防身子一閃,隨著“咚”的一聲巨響,簡一凡整個人直直撞到了櫃子上。
文靜嚇得大叫:“急診科,快送急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