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父打他,不僅僅是為了這個。”李唯西看著他們,歎了口氣,“林帆有典型的受虐型人格障礙,性取向已經被他父親不容,如今make love的時候又弄回來一身傷,林父當然會大發雷霆。至於林帆現在不願意醒過來,恐怕是他父親威脅他,要把他的另一半置於死地。”
“不可能吧?”外科醫生實在驚歎他的推理邏輯,心有餘悸道,“畢竟是最有影響力的人,還能做這種事情?”
“林帆能有這種人格,跟他父親少不了關係。”李唯西向他解釋,“雖然我從未見過他父親林雨澤,但從這種打痕以及林帆的性格特征上來看,他的父親生活裏是一個嚴肅、易怒,脾氣很大的人。”
“看來想要治好林帆,要從他父親入手啊。”
宋摘星一邊感歎林帆的遭遇,一邊又暗暗心驚李唯西觀察入微的手段。林帆的課題她陸續做了半年,如果真交到自己手上,也難說有李唯西這樣的進展。
正恍惚間,簡一凡氣喘籲籲地從外麵跑進來,“你讓我問的事,有消息了。”
然而話音未落,監護儀忽然發出刺耳的警報聲。病床上的林帆全身痙攣,一側的心電圖波動越來越弱,眨眼間已完全趨於直線!
“快!”外科醫生一口氣提到嗓子眼,連忙喊向護士。
“準備心肺複蘇!”
京大醫院外彙集的記者越來越多,從鼎沸囂嚷到喁喁私語,一直等待著醫院透露一些林帆的消息。而台階之上醫院保安排成一排,為了防止踩踏再次發生,禁止任何一個帶著攝像頭的人進入醫院。如今兩方儼然行成兩個陣營,互相對峙著。
這時,有人忽然從醫院裏跑出來,呼叫道:“聽說林帆死了!”
幹等了半個上午,一句話讓所有記者一下子炸開了鍋,再也不願意坐以待斃,卯足勁向醫院衝去。保安雖然拚盡全力阻撓,衝上來的人卻越來越多。
“我們有知情權!我們是記者!”
聲浪一波蓋過一波,保安隊伍幾近被衝散,眼看就要抵擋不住。
隊長轉頭看向同伴,隔著人群大喊:“喊院長!去喊院長!”
ICU外,連院領導都悉數站在門口,焦急地等待著裏麵的消息。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醫院外的媒體隨時都有可能湧來,情況愈發難以控製。
病房內,林帆再次恢複了自主呼吸,外科醫生用近乎懇求的眼神看向李唯西。
“我們隻能做到這了,能不能讓他醒來,就靠你了。”
宋摘星隻覺得如履薄冰,“林帆仍在昏迷,你到底怎麼做才能讓他醒呢?”
李唯西淺淺抬眸,“你忘記人的潛意識了嗎?”
“怎麼會。弗洛伊德老人家的心理學理論,哪裏敢忘?”
宋摘星一時沒明白他的意思,但仍然說道:“用科學的語言來說,潛意識指的是已經發生但並未達到意識狀態的心理活動。通俗來說呢,弗洛伊德把心靈比喻為一座深海冰山,浮出水麵的是少部分,代表意識,而埋藏在水麵之下的巨大的部分,則是潛意識。他認為人的言行舉止,隻有少部分由意識控製,其他大部分都是由潛意識所主宰。”
“所以說,即便林帆處於昏迷狀態,他仍然能聽見我說的話。”
宋摘星愣了愣,極為驚訝,“你要用他的潛意識將他喚醒?”
“是。”李唯西點頭,目光堅定,“簡一凡已經拿到了昨晚和林帆在一起的另一半的名字,這個名字就是進入他潛意識的鑰匙。”
外科醫生聽明白了,歎了口氣,“心病還須心藥醫啊。”
宋摘星想了想,臨走前叮囑他:“精神病學家莫雷諾提出的心理劇治療方法,或許可以幫到你。希望林帆早點醒過來。”
李唯西淺笑了笑,似乎是想讓她安心。宋摘星與外科醫生關上門出來,向院領導報備了幾句,正要分別,外科醫生忽然拉住她,有些不解地問:“心理劇治療方法是什麼?”
“類似於角色扮演。”宋摘星知道他關心林帆,多解釋了幾句,“簡單說就是林帆和李唯西將昨天發生的事情重演一遍,李唯西扮演林帆的父親,將林帆的心病解除掉。”
外科醫生恍然大悟,“你們心理學上那麼多治療的方法,和我們別的科室完全不同。我們負責身體,你們卻負責心靈,讓人敬畏。林帆的事情,一切就看李醫生的了。”
宋摘星回身看了一眼ICU,房間內李唯西正舉步維艱地與林帆進行“心靈溝通”。與時間賽跑,分秒必爭,這樣的重擔壓在肩上,想必機敏如他,一時也不能輕易解決。
“我相信他。”
宋摘星看著外科醫生,一字一句鏗鏘有力,眸中極是認真。
心理科辦公室。厚密的雲層壓在天空上,看不到一絲陽光,讓整個科室也變得陰鬱起來。
雲月華急著去院辦開會,臨走前將文靜喊來,鄭重其事地和她說:“檔案室的鑰匙從今天起,隻能你一個人拿著。誰要是去調檔案,都先在你這登記!”
“主任,沒發生什麼事吧?”文靜小心翼翼地看著她,總覺得心裏不踏實。
雲月華搖了搖頭,略作思考,“大概是我多心,總覺得咱們科室病患的資料被拷貝過。”
“什麼!”文靜不可置信地驚呼,“這麼嚴重的事情,誰幹的?”
“我隻是猜測而已。”雲月華瞥了她一眼,照舊冷言道,“沒有證據你別對外亂講,先把監控修好再說吧。”
文靜趕緊應下,再抬頭時早已沒了雲月華的影子。看了看手中的鑰匙,文靜皺眉嘀咕:“不詳啊不詳。”
“醫生!醫生你看!我把我購物狂的女朋友帶來了!”
裴新的叫喊打斷了文靜的思緒。順著聲音的源頭,文靜看見一個身穿英倫範兒酒紅色雙麵呢大衣,蕾絲印花短裙,腳踩七公分尖頭一字高跟鞋的女人正迎麵向她走來。
會議幾乎將每個部門的院領導都召集過來,所有人都一臉凝重,他們有權保護患者的隱私,但是麵對媒體的連連質問,倘若他們不說,媒體便不會罷休。院長陳西晚如鯁在喉,此次事件牽連甚廣影響甚大,稍一不慎,就會讓京大醫院陷進輿論漩渦,難以抽身。
午後沒多久,保安隊長再次抵擋不住。就在兩方爭得麵紅耳赤時,陳西晚帶著雲月華和一眾院領導出現在京大醫院門口,親自麵對那些記者。
“出於對患者隱私的保護,我們不能夠對大家透露太多。林帆重傷入院,我們已在做最大努力搶救,現在還沒有結果。”
陳西晚今年五十六歲,精神矍鑠,眉目有神,隻看一眼便知年輕時該是怎樣的意氣風發。他看著眼前的一眾記者,盡可能傳達出樸素與真摯的語言,希望大家安靜下來。
然而記者太多,場麵又剛剛失控過,現在大家都急切地想知道林帆到底怎麼樣了。
“林帆被林雨澤打死了嗎?”
底下有記者開始發問,慢慢地,更多的質疑向他們湧來。
雲月華剛想上前,暗中卻被陳西晚單手攔住,示意她不要多說。他們就這樣平靜地看著記者們,內心的焦灼感卻隨著詰問聲越來越強烈。
這是他們最後的防線了,雲月華想。然而當記者們又一次衝過來,連院領導都沒有退路的時候,一記電話忽然讓雲月華驚呼起來。
“林帆醒了!”
ICU病房裏,李唯西靜靜看著睜開眼睛的林帆。他的眼眶中透著血絲,眸光卻清澈晶瑩,他看著李唯西,唇角動了動。
李唯西知道他想說的話,輕輕道:“你父親不會動你的朋友。”
林帆微微一笑,呼吸虛弱,臉色更加蒼白。李唯西接著說道:“現在醫院外麵圍了很多記者,都想知道你的消息。有一點我想不通,你是半夜被送進來的,知道的人很少,為什麼媒體一大早就來醫院圍堵了?”
林帆垂眸,躺在病床上他如今連搖頭的力氣都沒有。
“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