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羽屹所摔下的懸崖並不高,黑胡子和白麵刀在山上還能清楚的看見,兩人見他躺在崖下一動不動,而且腮邊還有一灘血跡,以為死了,便沒有下去查看。這時萬江成還微微有些呼吸,兩人忙找來幫手,用擔架將他抬回,出了如此大事,怎能不報告幫主,可偏偏萬江彙有事去了開封,黑白二人隻好快馬加鞭,趕到京城,完完整整的彙報了此時。萬江彙就這麼一個弟弟,內心萬分焦急,又快馬趕回金陵城,當他見到萬江成的傷勢時,怒火中燒,竟想用羅羽屹的屍體來泄憤,可是他帶著隊伍來到懸崖邊時,卻又不見了屍體。黑白二人這下嚇得不輕,忙跪在地下努力解釋,萬江彙不是不信,隻是一心中怒火無處發泄,竟一下將黑白二人給活活劈死,隨後說道:黑胡子和白麵刀護主不利,讓他們這樣死了算是便宜了他們。萬江彙找不到羅羽屹,最後便將仇恨歸結於向往城,但他突然嘴角上揚,心中出現一個更大的計劃,便交代所有事宜,獨自又快馬趕去了京城開封。
金風細細,葉葉梧桐墜,綠酒初嚐人易醉。一枕小窗濃睡。
紫薇朱槿花殘。斜陽照卻闌幹。雙燕欲歸時節,銀屏昨夜微寒。
一首閑雅詩詞,讓睡夢中的羅羽屹驚醒,他睜開眼睛,自己已經躺在一張床上,環顧四周,這是一間臥房,室內裝潢典雅,清閑富貴卻不顯奢華。羅羽屹身上有冰晶球,些許小傷不能要他性命,雖然摔下幾十米的懸崖,但是此時的他卻已好了很多。他走到門前,看見院內的石凳上坐著兩個男人,其中一人三十來歲,手捧一盞茶杯,正細細的品嚐著杯中香茗;而另一人則是個十二三歲的少年,他仰望藍天,口中還在念著詩句。
好詩,好詩。那三十男人誇讚道:不愧是撫州神童,小小年紀,在文學方麵竟有如此造詣,令白某佩服啊。
張叔叔過獎了。少年說道:晚輩不過借鑒前人智慧,才能勉強做出詩句,哪能跟張叔叔相提並論。
那三十男人小嘬一口清茶,發出爽朗的笑聲,並將茶杯置於石桌上,說道:晏同叔太過謙虛了,以我之見,朝中大臣文人雅士雖多,但是論文采,隻怕無人能及,況且我猜測,這次的全國殿前考試,定是無人在你之上。
少年彬彬有禮,說道:這都是張叔叔的提拔,才有學生破裂的考試的機會。
羅羽屹見那兩聊的投機,又是說些文學詩詞,不便輕易插話,隻是虛靠著門沿輕輕咳嗽了兩聲,那兩人見到羅羽屹,忙請他過來同坐,羅羽屹也不客氣,走上前來,雙手抱拳,說道:在下羅羽屹,感謝二位相救。
三十歲男人說道:公子不必如此,我等不過將你帶到此處,也隻給你吃下一晚湯藥,實在不足一提。
是啊。少年說道:我們在白犬崖見到你時,你已奄奄一息,沒想到隻過了一夜功夫,你竟恢複的如此迅速,真是讓我等驚歎呀。
在下天生怪異,連自己也知為何。羅羽屹沒有說冰晶球之事,隻抿嘴一笑,說道:剛才無意中聽到兩位說話,還請見諒。
公子說的哪裏話,見死不救,天理不容啊。三十歲男人哈哈笑道:你還不知我們姓名吧?我叫張知白,在朝廷中任一小官,而這位你可要記住了,他就是撫州神童晏殊,準備去開封參加考試的。
羅羽屹並不知道神童之事,心想我如若此時說自己從未聽說,豈不是掃了興致,他說道:在下並非官場中人,但是神童之事也略有耳聞,今日一見,深感榮幸。
都是世人誇讚,哪有什麼神童。晏殊對自己的神童稱號不太喜歡,忙轉換話題說道:這位羅大哥隻身一人,為何會在白犬崖下,難道是被仇家追殺?
羅羽屹想到張知白是朝廷命官,心想自古官官相護,自己昨天才殺了一位貪官,今天若是說出原委,說不定他們會後悔救了自己,並且與自己為敵。羅羽屹並不是懼怕,隻是想到眼前兩人救了自己,若他倆真要反悔再抓自己,那自己真不知該如何做才好。說道:我是迷路了,不小心摔下來的。
晏殊文學雖好,但畢竟年歲尚小,看不出羅羽屹在說謊,可是張知白飽經官場明爭暗鬥,這點伎倆哪能騙得過他,但是張知白與人為善,並不揭穿,說道:公子獨自在外,處處小心才是,說不定下次可就沒有如此好的運氣了。
晏殊說道:是啊,要不是我進京趕考,順便來看這位恩人,也不會遇見你,就算你天生異人,但是躺在荒郊野外,也難免會遇見虎狼之類的猛獸。晏殊頭腦聰慧,童年熟讀各種書籍,並且過目不忘,才有神童之稱,後來張知白聞名而至,並推薦進京麵聖,晏殊不負張知白所推,在皇上與天下朝臣麵前大顯文學身手,按照朝廷所定下的規矩,不到十六歲是不能做官的,更別說考試了,但是他在朝堂上回答了所有刁鑽怪異的難題,最終名揚天下,才有今年特許的考試資格。
羅羽屹是武林中人,和他倆說不到一塊,便抱拳再次感謝說道:兩位恩情,在下來日再報,今日身體已經無恙,而且還得去開封辦事,昨夜多有打擾,今日就此一別,後會有期。
張知白雖在官場,卻也知道武林禮儀,他沒有挽留,也學著羅羽屹雙手抱拳,說了句後會有期。羅羽屹出得門來,才發現此處乃是一座綠野山莊,回頭再看大門頂上,掛著一塊橫扁,用極為公整的篆體字寫著“閑雅居”三字。羅羽屹心想這些做官的果真都是隻為自己,拿著國家的銀兩竟然為自己修造了如此美觀的大宅,要不是看在你們幫過我的份上,絕不饒你們。
看著羅羽屹遠去,晏殊也向張知白告辭,說道:學生昨日來訪,已打擾一夜,到今日也該走了,就此告別。
晏殊上京考試,張知白自是不會強留,說道:好,我送你一程。
張知白對晏殊的文學修養極為喜愛,所以一直將他送到長江邊,臨上船之際,依舊不舍,然天下無不散之筵席,兩人終須一別。張知白說道:隻能送你到此了,保重。
保重。晏殊回了一句,便轉身上船。張知白看著晏殊的背影,自言自語道:此少年乃是國之棟梁,日後必成大器。想罷轉身而回,這時卻聽身邊兩人議論紛紛,說什麼昨天金陵城內死了一個大官,連頭都給看下了。張知白聽不太清楚,便上前問道:二位仁兄,你們所說的可是真的,那大官又叫什麼名字?
這二人都是城中百姓,早已相識,隻因在此等候船隻之時相遇,便聊些近來的新聞新事,此時見有人詢問,心生警惕,小聲說道:這位也還沒有聽說嗎?昨天金陵城內的知府大人被人削了腦袋,就在城外的霸天莊,而且後來不知怎麼的,連霸天莊也出了大事,死了不少人,聽知情人士透露,做這事的是一個向往城的少年,聽說逃走的時候,還殺死了南漕幫裏一個叫做萬江成的人,現在金陵城裏到處都是亂哄哄的,好像還在找那少年呢。
二位可知那少年的模樣。張知白問道。
城中貼滿了告示,懸賞捉拿,每張告示上都有那少年的畫像。兩人說完又將畫像描述一番。
多謝二位相告。張知白道聲謝,心想真是巧了,上頭派我來金陵城,怎麼還沒進去知府大人就死了,還有那少年的模樣,似乎跟自己所救之人很相似。張知白仔細回想,越想越覺得此事跟羅羽屹有關,恰在此時,晏殊在船頭大聲呐喊,揮舞著雙手告別,張知白也揮揮手,同時看見船夫正在解開鎖船繩,且船隻離岸已經有一尺多寬,說時遲,那是快,張知白突然衝向船隻,縱身一跳。他的這一舉動嚇壞了船上的所有人,尤其是晏殊,忙趕到船艙門來觀看,還好隻是有驚無險,張知白安然上船,一切有恢複平靜。
晏殊臉色蒼白,問道:張叔叔這是為何,冒此危險就是為了送學生上京?若真是如此學生可就成了罪人了?
我雖愛你之才,但是此舉卻不是為你。張知白說道:你知道我身為參知政事,為何回到自己的祖屋嗎?
晏殊搖搖頭,疑惑的看著張知白。
張知白說道:金陵城是南朝古都,無論是文化,軍事以及所有一切都不在開封之下,聖上在發展這裏的同時,也在觀察著這裏的一切,最主要的就是防止舊國舊臣叛亂,我來此處就是奉聖上之命,查看金陵城的情況,然而聽到一個噩耗,金陵城的知府,和南漕幫幫主萬江彙的弟弟萬江成在昨日死於非命,而凶手就是你所救之人,那個自稱迷路的少年羅羽屹。
晏殊驚愕,說道:那少年是殺人凶手?難怪我們遇見他時身受重傷,醒來後還特意隱瞞自己的身份和受傷原因,早知道這樣就不救他了。
你也不必後悔。張知白說道:據我所知,現在的南漕幫幫主萬江彙,為人陰險狡詐,而且野心極大,由此可知他弟弟也不是什麼好人,還有那金陵城知府,早有人參他一本,說他貪財忘義,魚肉鄉裏,這兩人死了也算是世上少了兩個禍害,不用覺得可惜。
南漕幫勢力太大,張叔叔一人不能控製,所以盡快回京向聖上稟報此事?晏殊說道。
不隻是如此。張知白說道:你還記得羅羽屹臨走時說的話嗎?他說還要去開封辦事,所以我們務必要在他之前趕到,並且還要找到他,查清楚他到底想要做什麼事。
這又是為何?晏殊問道:他殺了兩個壞人,完全沒必要找他啊。
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即使是壞人,也當經過會審,才能弘揚正義,若是人人都如羅羽屹一般,那國家社會豈不天天你殺我,我殺你了。張知白說道:萬江彙死了弟弟,絕不會輕易罷休,而且南漕幫屬樞密使王欽若管轄,而王欽若與金陵城知府又是至交,到時他倆合議,還指不定會鬧出什麼事來,若是天下太平,還能有餘力平複,隻是現在契丹南侵,兩軍對壘於黃河,我大宋腹地絕不能未戰先亂,否則後果不堪設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