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合夥經營的故事(1 / 2)

長子戈安得的計劃簡單得可驚。他一開始就認為鍋內上膠不可能;真正的唯一的發財秘訣,是在破布做的紙漿中羼入不值錢的原料。於是他決意把降低紙漿成本的辦法說做毫無價值,他一心追求的是鍋內上漿。當時安古蘭末的廠家差不多專造書寫用紙,所謂銀圓紙,閹雞紙,學生紙,貝殼紙,全是上膠的。安古蘭末的造紙業在這方麵素負盛名。那是當地廠商的特產和多少年來的獨行生意;根據這一點來說,戈安得弟兄的要求自然無可批駁。其實,我們等會可以看到,上膠的紙同戈安得的投機買賣根本沒有關係。書寫用紙的銷路極其有限,不上膠的印刷用紙,市場幾乎廣大無邊。長子戈安得到巴黎去用自己的名義申請發明執照的時候,打算做成幾筆生意,讓他能徹底改變造紙的方式。戈安得住在梅蒂維埃家,對他麵授機宜,要他一年之內把供應報館的紙生意從原來的紙商手中搶過來,辦法是削減每令的定價,減到任何廠家做不到的價錢,同時保證紙張的潔白和質地,超過報館以前用的最好的貨色。拫館和紙商訂的是定期合同,所以要同報館的經理部門暗中聯絡一個時期,才能獨家壟斷。在梅蒂維埃和巴黎幾個主要的報館——用紙總量達到兩百令一天——達成協議之前,戈安得覺得盡有時間撰脫賽夏。不消說,戈安得答應在這些交易中分一部分固定的利潤給梅蒂維埃,以便在巴黎有一個能幹的代理人,自己也省得出門,浪費時間。梅蒂維埃在紙商中是資產最大的一個,原來就靠戈安得這粧生意起家的。十年之內,他承包巴黎各報館的紙,沒有人能和他競爭。長子戈安得把銷路安排妥當,回到安古蘭末,正趕上柏蒂·格勞的婚禮。柏蒂·格勞的事務所盤出去了,但等後任領到委任狀,他就可補彌洛先生的缺,這是夏德萊伯爵夫人替他鑽謀的。安古蘭末的副署理檢察調往利摩日當首席署理;司法部長派了他的一個門下到安古蘭末檢察署來,首席署理的職位空了兩個月。那段空隙的時間正好給柏蒂·格勞度蜜月。

長子戈安得出門期間,大衛做了一鍋不上膠的白報紙,質地比當時報館用的好得多;又做了第二鍋出色的仿小牛皮紙,專為講究的印刷用的,戈安得拿去印了一版教區用的祈禱手朋。原料由大衛親自調配,他身邊除了高布和瑪利紅,不要別的工人。

長子戈安得一回來,形勢大變。他瞧著紙樣並不怎麼滿意。

他對大衛說:“親愛的朋友,安古蘭末的生意主要靠貝殼紙。我們先要造出最漂亮的貝殼紙來,成本比現在降低一半。”

大衛為貝殼紙試了一鍋上膠的紙漿,做出來的紙象刷子一般粗糙,上的膠結成一顆顆硬塊。試驗完畢那天,大衛拿著紙樣躲在一旁,不讓人家看見他傷心;長子戈安得卻跑去鼓勵他,安慰他,懇切得了不得。

“別灰心,”戈安得說,“你盡管試驗!我不急,我懂得你,我一定幹到底……”

大衛回去和老婆吃晚飯,說道:“真的,我們碰到了好人,沒想到長子戈安得這樣豪爽!”

他把奸刁的合夥人的話講了一遍。

試驗做了三個月。大衛宿在廠內,觀察各種紙漿的效果。一忽兒覺得失敗的原因在於破布和原料的混合,便做了一鍋純粹植物原料的紙漿。一忽兒又用純碎破布做的紙漿上膠。他不屈不撓的幹下去,不再提防長子戈安得,當著他的麵把性質相仿的原料一樣一樣試過來,各種原料和各種膠水的配方都試到家了。一八二三年上半年,大衛·賽夏帶著高布在紙廠裏過活,倘若不在乎飲食,衣著,身體,也算過活的話。他拚命和困難鬥爭,要不是戈安得那樣的人,看了準會感動,因為這個勇猛的戰士從來不想自己的利益。有一個時期他什麼都不想要了,隻求事情成功。物質被人製成了物品,內在的抵抗消失以後,另有一些奇怪的作用;大衛用他敏銳的目光隨時留意,得出一些工業方麵的重要規律,認為要獲得我們需要的產品,必須服從事物在後麵幾個階段中的相互關係,服從他所謂物質的第二天性。八月中,大衛終究造出一種鍋內上膠的紙,同此刻印刷所打校樣用的紙完全一樣;可是質地不勻,上膠也沒有把握。拿一八二三年代的造紙業來說,成績已經很好了,本錢卻花到一萬,而大衛還希望解決最後一些困難。那個時期,安古蘭末跟烏莫流行一些莫名其妙的話,說戈安得弟兄被大衛拖累,損失不貲;大衛花掉三萬法郎試驗費,隻造出很壞的紙。別的廠商聽著害怕,愈加相信他們的老方法;他們還嫉妒戈安得弟兄,散布謠言,說這家野心勃勃的廠不久要破產了。長子戈安得買進一些造卷筒紙的機器,仿佛是給大衛做試驗的。事實上老狐狸攛掇大衛隻管研究鍋內上膠,他自己卻用大衛告訴他的原料羼入紙漿,把成千令的白報紙運出去,交給梅蒂維埃。

到九月,長子戈安得找大衛·賽夏談話。大衛說正在考慮做一次成績圓滿的試驗,戈安得勸他不必再掙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