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橘黃色而目光傲慢的看門女人,憑著藍鍾飯店的經曆,懂得點兒烹調,使她丈夫受到所有的同業羨慕。因此,到了中年而快要踏進老年的時候,西卜夫婦連一百法郎的積蓄都沒有。穿得好,吃得好,他們還靠著二十六年的清白在街坊上受人尊重。他們固然家無恒產,可也沒有(用他們說法)拿過人家唔個小錢;因為西卜太太講話特別多用N音,她對丈夫說:“你唔是個唔寶貝!”這種怪腔怪調,是跟她的不理會宗教一樣的無理可說。兩口兒對於這種毫無虧心事的生活,六七條街上的人的敬重,業主讓他們管理屋子的大權,非常得意;可是有了這些而不能同時也有儲蓄,不免使他們暗中發急。西卜常常抱怨手腳酸痛,而西卜太太也嘀嘀咕咕的,說她可憐的西卜到這個年紀還得做活。早晚會有那麼一天,一個看門的過了三十年這種生活之後,要怨政府不公平,沒有給他榮譽團勳章!隻要有人在閑話中間提到某個老媽子隻幹了靠十年,東家便在遺囑上給了她三四百法郎終身年金,馬上會一傳十,十傳百,到處在門房裏引起許多嘮叨,證明巴黎那些幹下等行業的存著多少忌妒的心:——
“唉!咱們哪,就輪不到在遺囑上有個名字!咱們沒有這福氣!可是哼,那些仆人能跟我們比嗎?我們是人家的心腹,經手房租,替他們看著這個,守著那個;可是人家隻拿我們當狗看待,不多不少,就跟狗一樣,你瞧!”
“一切都是運道!”西卜從外邊拿著件衣服回來,說。
西卜太太雙手插在粗大的腰裏和鄰居聊天的時候,直著嗓子叫道:“要是我把西卜丟在門房裏,自個兒去當廚娘,現在也能有三萬法郎存起來了。我不會做人,隻曉得守著舒服的屋子,暖暖和和的,既不省穿又不省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