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一個妻子要多少開支(2 / 2)

邦斯被介紹過了,彼此客氣了一番,家長們請他在婚書上也署個名,作個證人。他聽人家把合同的條款都念完了,然後到五點光景,大家走進餐廳。酒席的豐腆,就象大腹賈們擱下買賣預備享受一下的那種盛宴,同時證明萊茵旅館的主人葛拉夫,跟巴黎第一流的夥食商多麼夠交情。邦斯和許模克從來沒有見識過這樣講究的吃喝。有的是教你神魂顛倒的名菜!麵條的細淨是破天荒的,香鯰魚給炸得沒有話說,真正的萊芒湖魚,配上真正的日內瓦沙司,葡萄幹布丁上的乳脂之美,連傳說發明布丁的那個倫敦名醫都要為之叫絕。酒席到晚上十點才散。喝的萊茵酒和法國酒的數量,使公子哥兒都要出驚,因為德國人能夠聲色不動的灌下多少酒精,簡直沒有人說得出。你必須在德國吃過飯,眼看多少酒瓶連續不斷的給端上來,象地中海浴場上的潮水,前波逐著後波,又眼看多少酒瓶給撒下去,仿佛德國人吸收的能力就跟沙灘和海綿一樣;而他們又吸收得多麼文雅,沒有法國人的喧鬧:談話照常很幽靜,象放印子錢的人的閑談,脫盡火氣;臉上的紅暈,有如高乃呂斯或舒奈壁畫上的未婚夫妻的,若有若無;而往事的回憶,也象煙鬥裏飄起來的煙,來得慢騰騰的。

十點半,邦斯和許模克坐在花園裏一條凳上,把希華勃夾在中間,也不知是誰把談話引到了訴說彼此的性情,見解,和不幸的遭遇上去。在一大堆炒什錦似的心腹話中間,威廉講起他想要弗列茲結婚的願望,乘著酒意把話說得慷慨激昂。

“為你的朋友,我有個計劃在這裏,你看怎樣?”邦斯湊著威廉的耳朵說。“有個可愛的,懂事的姑娘,二十四歲,門第很高,父親是司法界的一個大官兒,十萬法郎陪嫁,將來還有一百萬法郎家產的希望。”

“你等著!”希華勃回答,“我馬上跟弗列茲說去。”

於是兩位音樂家看著勃羅納和他的朋友在花園裏繞圈子,在他的麵前走過好幾回,一忽兒這個聽著那個說,一忽兒那個聽著這個講。邦斯腦袋重甸甸的,雖沒有完全喝醉,可是覺得身子越沉重,思想越輕靈;透過酒精遮在他麵前的雲霧,他打量著弗列茲·勃羅納,想在他臉上找出一點想過家庭生活的願望。不久希華勃把他的朋友兼合夥人給邦斯介紹了。弗列茲對老人的關切再三道謝。然後彼此談起話來,許模克與邦斯一對單身漢,盡量歌頌結婚的好處,毫無俏皮意味的提到那句雙關語,說結婚是人生的終極。等到在未來的洞房裏飲冰,喝茶,呷著雜合酒,吃著甜點心的時候,那些差不多全醉了的富商聽到銀行的大股東也要結婚的話,頓時叫叫嚷嚷,熱鬧到了極點。

清早兩點,許模克和邦斯打大街上走回家,一路大發議論,覺得塵世的一切都配得象音樂一樣和諧,他們拿這個當做題目,說得連自己都忘其所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