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極了!”庭長叫著。
從前被人瞧不起的食客現在受到怎樣的敬重,是不難想象的了。那天可憐的人才真是庭長夫人的舅舅。快活的母親,心中的仇恨給歡樂的巨潮淹沒了,竟裝出那種眼神,堆起那種笑容,想出那種說話,教老實人喜歡得魂都沒有了;他覺得自己不但做了樁好事,而且還有個美麗的遠景。將來在勃羅納家,希華勃家,葛拉夫家,不是都有象訂婚那天一樣的酒席等著他嗎?他眼見酒醉飯飽的日子到了:一連串蓋著碟子端出來的萊,意想不到的異味,妙不可言的陳年佳釀!
邦斯走了以後,庭長對太太說:“倘若邦斯舅舅做媒做成了,就得送他一筆年金,相當於他樂隊指揮的薪水。”
“那當然羅,”庭長太太回答。
他們決定,要是賽西爾看得中那個男的,就由她去教老音樂家收下這筆不登大雅的津貼。
為了對弗列茲·勃羅納的家私找些真憑實據,庭長下一天就去看貝蒂哀。貝蒂哀預先得到庭長夫人的通知,把他的新主顧,笛師出身的銀行家希華勃約了來。希華勃一聽朋友可能攀上這樣一門親,不由得驚喜交集(大家知道德國人是多麼看重頭銜的,在德國,一位太太不是元帥夫人,便是參議夫人,或是律師夫人),他對談判處處遷就,仿佛一個收藏家自以為教古董商上了當,占了便宜似的。
“第一,”賽西爾的父親對希華勃說,“因為我想在婚書上把瑪維爾的產業給女兒,我要采取奩贈製度。勃羅納先生得拿出一百萬來擴充瑪維爾莊田,湊成一份奩贈產業,使我女兒和她的孩子們將來不至於受到銀行的風波。”
貝蒂哀摸著下巴頦兒想道:“庭長先生倒真有一招!”
希華勃問明了什麼叫做奩贈製度,立刻代朋友一口承應。這項條件正好符合朋友的願望,因為弗列茲曾經表示,希望成家的時候能有個辦法,使他不致重蹈覆轍。
“眼前就有一百二十萬法郎的農場跟草原預備出讓,”庭長又說。
“法蘭西銀行的一百萬股票,作我們往來的保證金是盡夠的了,”希華勃回答。“弗列茲也不願意在生意上的投資超過二百萬;庭長的條件,他一定會接受的。”
聽到庭長回家報告這些消息,兩位婦女簡直樂死了。在捕婿的網裏,從來沒有這樣的一條大魚肯這樣聽人擺布的。
“你將來可以叫做勃羅納·特·瑪維爾太太,”父親對女兒說,“我要替你丈夫正式申請用這個姓;以後他還能獲得法國籍。要是我當了貴族院議員,他可以承繼我!”
庭長夫人花了五天功夫裝扮女兒。相親那天,她親自替賽西爾穿衣,在化裝上細磨細琢所費的心血,不下於英國艦隊的司令官的裝配那艘遊艇,讓英國女王坐了上德國去訪問。
另一方麵,邦斯和許模克,把邦斯的美術館、屋子、家具、撣塵抹灰的那股勁兒,好比水手擦洗海軍司令的戰艦。雕花的木器連一星灰都沒有。所有的銅器都閃閃發光。粉筆畫外麵的玻璃,教人把拉都、葛灤士、李奧太(他是那張不能經久的名畫,《巧克力女郎》的作者)的作品看得格外分明。翡冷翠銅雕上神妙的琺琅,毫光四射,變化無窮。彩色玻璃上細膩的顏色,絢爛奪目。在兩個詩人一般的音樂家布置之下,那些傑作都放出異彩,發出聲音,直扣你的心,使這個展覽會同時也成為一個音樂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