途徑揚州時,特意去了趟胡宜之家,見院落破敗,荒草齊腰,正屋頂上也不知被什麼砸出了一個大洞,大夥歎息一回,繼續趕路。不一日來到湖州,陳氏兄妹領眾人去陳思遠住處,想瞧瞧三叔是否歸來,卻吃了個閉門羹。
陳靈靈一拍手,向一直著悶悶不樂的曹羽道:“去瀚海樓!曹大哥,還記得那裏吧?”曹羽頷首道:“記得。”荀紫興衝衝道:“故地重遊,別有一番滋味,走!去看看。”
一行人來到太湖邊,見湖光山色依舊,唯獨少了那年春意的盎然,到得樓前一瞧,那瀚海樓已被改作明月樓,店內諸般裝飾也比之前齊整奢華了許多,掌櫃的、店小二貌似都換了。眾人來到三樓,找個濟楚的閣兒坐下,陳靈靈對萬林道:“兩年前,還沒有閣子,如今隔起來倒顯得狹促了。”
眾人剛坐下,就聽間壁有人道:“咱們湖州幾個幫會,就知道窩在家裏內訌,瞧人家’無憂幫’幫主陸方南,出去兩年,尋了一箱子珍寶回來,發了大財。”有人接口道:“孫幫主,腳長在你自己腿上,誰也沒攔著你,自己不去尋,光眼饞有何用?話又說回來,這兩年你借錢的能耐和臉皮大有長進,拐了不少錢財,不也富得流油麼?”那孫幫主道:“李青山,你他娘的就會對老子放臭屁……”又有一人喝道:“二位,等分完陸尚書的家業,你們他娘的動嘴、動刀子隨意,可咱得先說正事。”李青山道:“照我說,陸尚書病死,咱們得給人家嫩婦幼子留點口食,不然,道義上過不去。”孫幫主道:“你這麼好心,就從你‘青龍幫’拿出一份給她吧,老子可不充那爛好人,他陸尚書對咱們好過麼?賈老大,你說呢?”賈老大道:“李幫主說得有理,留一份給他們,省得有人說咱們湖州豪傑沒出息,欺負孤兒寡婦。”
曹羽等人聽了一會兒,荀紫輕聲道:“這不是兩年前碰到的那些人麼?”荀青道:“陸尚書本是湖州霸主,如今死了,地盤家產要被人分,兩年前,就是他在這裏主持分李朝陽家產的,可見天道循環,報應不爽。”鄧翠道:“說起來,這也是緣分,兩年前我每坐在這裏聽他們吵,如今還是這般,隻不過,人與物俱已變換。”
這時酒菜上來,萬林道:“那咱們該過去敬他們一杯酒。”陳靈靈道:“說的是。”荀紫拉起翠、青二人,又指著覃淵道:“覃大哥也去!”陳邕道:“你們去吧,我們留下陪曹大哥。”
六個人端著酒杯,興衝衝出去,少頃,隔壁依次傳出驚叫聲、寒暄聲和觥籌交錯之聲,聒噪了好一陣,六人才回來。
在座的,除了曹劍年歲稍大,其餘都是年輕人,大家談笑風生,十分快活,曹羽怕掃了眾人興致,也隻好強顏歡笑,眾人見他露出一絲笑容,愈加高興。
終於回到杭州家中,楊旻、雨晴、萬林、陳靈靈等人為了給曹羽解悶,呆了十幾日才陸續離去。有這許多好友陪伴,曹羽心中的痛楚的確減少許多。每當獨自一人時,他都會拿出那金簪,回憶與白靜羽在一起的每時每刻。
待情緒略佳,曹羽才去拜訪澺水畔郭老丈、賈氏夫婦,白靜羽將他們安置在了湧金門外。曹羽緩緩步行過去,朝陽樹影裏,見二老正在酒肆中忙活,擺放桌椅,看樣子重****舊業,抬眼看到曹羽在旁邊立著,雙雙過來迎接,就如見到親人一般,賈大娘問:“白姑娘為何不見?”曹羽簡略說了白靜羽過世消息,夫婦二人不勝唏噓。老兩口又曹羽看了他們住處,見一座小庭院,三間門麵,正好可臨街開酒肆,進門過了影壁,到底三間正屋,東麵三間廂房,西側草棚內喂著牲口。曹羽心想,羽妹對二老如此盡心,正可見她有多麼珍重我們之間情分。他睹物思人,不覺淚落如雨,二老怕他過度傷心,忙請他在酒肆中坐了,是日,曹羽吃罷午飯放回。從此以後,曹羽每隔一段時日,就去看望二老。
一日,曹羽對三女道:“你們還是叫我大哥吧。人一長大,便容易分離,如今青兒已嫁出去了,過不多久,你們二人也要成就良緣。兩年前離家時,我便跟自己說,要倍加珍惜這剩下的相聚時日。所以,便盡力讓自己和藹些,不再如之前那般,動輒拉長了臉訓人。可惜我那愛妻蠻橫,愣是把我從你們身邊奪走了兩年,害得我錯過了青兒婚禮,每每想起,便十分遺憾。虧得有你們三個妹妹陪伴,我從小到大,才不孤單,如今你每都成了女中豪傑,我這做哥哥的既開心不已,又引以為傲。今後無論走到何處,請記住,咱們是兄妹。”一席話說得三女淚光瀅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