蘊秀山莊。
緊閉的門扉外響起了從容不迫的腳步聲,暮懸鈴眉眼一動,撞上了推門而入的南胥月。
不,是天命。
他俊秀清雋的臉上含著三分笑意,一身清風朗月般的氣度,天命書的記憶覺醒之後,他的力量也迅速地恢複,甚至壓製住了暮懸鈴,將她圈禁於蘊秀山莊內,隔絕了與外界的聯係。恢複了記憶與力量的南胥月,看似和以往一樣溫柔儒雅,但若細看雙眼,便會發現他明潤的雙眸之中殊無半點笑意與暖意,那是淡泊一切的無情無欲,看透一切的高高在上。
宛如神明一樣遙不可攀。
“鈴兒。”神明微笑著喚她的名字。
暮懸鈴冷冷看著他:“南胥月,你到底想做什麼?”
這幾日她努力地回想,卻始終想不起萬年前的記憶,她從何而來,為何陷入沉睡,一切都像被迷霧籠罩一樣。她自然知道天命書的存在,他與她皆為混沌至寶,但一個在天一個在地,似乎從未見過麵。她既想不起天命,便依舊喚他南胥月。但她也知道,眼前這個南胥月已經不是過去那個溫柔良善的公子,她也無法再對他露出笑臉。
南胥月對她的冷漠不以為意,他在她麵前坐了下來,漂亮修長的手伸向她的臉頰,被她別過臉躲開。南胥月淡淡一笑:“你為何惱恨我?我這麼做也是保護你。仙盟不過想利用你對付魔尊,那人族的死活,與你有什麼幹係,縱然是因為謝雪臣,但他已經死了,你又何必為一個死人做那些沒有意義的事。”
暮懸鈴冷然道:“我想做什麼是我的事,與你又有什麼關係!”
南胥月道:“我對你的情意,你難道還不明白?”
“天命無情,以萬物為芻狗,你怎麼可能懂得何為情?”暮懸鈴嗤之以鼻。
南胥月笑著勾起她一縷秀發把玩,意味深長道:“混沌珠都能有情,為何天命書不能?”
暮懸鈴一時語窒,冷著臉想從他手中搶回自己的頭發。南胥月鬆開了那縷青絲,反而扣住了她的手腕,啞聲道:“鈴兒,我原本求的,隻有百年的相守。”
暮懸鈴一僵,眼前這人,似乎又變成了過去的南胥月……
“人族壽命短暫,卻可有生生世世的輪回,我隻求一世,難道很多嗎?”他凝視著她,低聲質問。
暮懸鈴沉默片刻方道:“天命,你終究不懂情。”
南胥月靜靜望著她。
萬年前,她也是這麼說的。
她為了幫那人複仇,殺上了天宮,羲和神殿之上,眾神驚懼膽顫地請天命,但那一次,他卻沒有同意。
他隻是冷漠地說——這就是鎮壓天道之子的代價啊。
有所得,必有所失,這是天道。其實命運的代價從來不是他決定的,一切自有天道安排。
他冷眼旁觀,看她將神界幾乎掀翻,最後殺到了他麵前。他也是第一次看清她的模樣,明明本該是不染塵埃的混沌珠,卻深陷於愛恨癡纏,令明珠蒙塵,與凡人無異。
可惜,可歎。
“我要你逆寫天命,放出昭明!”她站在他麵前,冷冷地威逼他。
天命書的法則,隻有天命書能解破,哪怕她是混沌珠也無法修改他寫下的命數。
“我不能,也不願。”天命漠然拒絕,“這世上再無昭明聖君,隻有墮神昭明,永鎮熔淵。”
“你不要逼我。”她身上湧起強烈的殺意,“我若與你同歸於盡,那天命書便不複存在,天命便可逆了,是不是?”
天命看著她眼中的淚意,無情說道:“你何至於此。他以靈力溫養你的傷,以靈魂修補你的裂痕,隻是為了將你煉化,利用你對付神族。”
“可他沒有。”她閉上眼,一滴晶瑩的淚滑落臉龐,落入腳下的雲霧之中,落進萬丈紅塵裏,“他至死也沒有利用我,隻是因為我說過,我不願意……昭明他不知道,他於我而言是多麼特殊,如果是為了他,我縱然是死也願意的!”
天命微微失神地看著她落下的那滴淚。
“我不懂……”他不明白她的感情,也不明白她的選擇。
她淒然一笑:“天命無情,自然不懂情之一字。我如今懂了,卻是太遲。你既不願逆寫天命,那他的命數,便由我親自來寫!”
那一戰,他們兩敗俱傷,天書焚毀,寶珠無光。他的靈識與她一同墜入紅塵之中,命運注定他們終將糾纏不休,哪怕他們都忘記了過去。
他也和她一樣,都沾染了人族的情愛,令人軟弱,令人卑微,令人迷失。
可她卻說,他依然不懂。
天命不懂,南胥月難道也不懂嗎?
若這不是情,那他心口的疼痛因何而起,從何而來?
仙盟與妖盟都同時收到了蘊秀山莊發出的請柬,就在所有人都未魔尊降世之事焦頭爛額之際,蘊秀山莊要辦喜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