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懸鈴忽然意識到,眼前這人不是天命,而是南胥月。
可是天命與南胥月,本就是同一人啊……
“我不願傷你,卻還是傷你最深……鈴兒,你曾許諾給我一點喜歡,可最後……卻連那一點喜歡都收走……留給我的,隻有歉意。”
南胥月抬起頭看向暮懸鈴,濕潤溫柔的眉眼,依稀是林中相遇時的樣子。他站在她麵前,含笑低頭,細心地舉起扇子,為她遮蔽灼人的烈日。
——與君初相識,猶如故人歸。天涯明月新,朝暮最相思……
“南胥月……”暮懸鈴走到他身前,半跪下來,悲傷地握住他逐漸冰涼的手,她隻能說對不起,可她知道他不願意聽。
南胥月無力地握住她的指尖,低啞一笑,眼中閃爍著破碎的淺笑:“既然隻能有歉意……那不妨更多一點,若是死在你手上……你如此心軟,是否便會永遠記得我……”
暮懸鈴心中酸痛,眼淚奪眶而出,落在他的掌心。
“鈴兒……你說……我……這……這算不算……情?”
南胥月死了,天命書卻不會死,他重歸神位,回到落烏山之上。
“司命便是天命書,他與天同壽,不會死,隻是會沉眠,也許一萬年,也許兩萬年……”暮懸鈴黯然道,“天若有情天亦老,他本應該高坐雲端,不染塵埃,不該落得如此下場。”
“他要你記得他,也算得償所願。”謝雪臣道。
暮懸鈴小心翼翼地看他一眼,輕聲道:“你生氣了嗎?”
謝雪臣低笑一聲,將她柔軟的小手握在掌心揉捏:“算不上生氣,卻也有點介意。”
他為救暮懸鈴而散功身死,道心崩毀入魔,如今是魔尊之軀,沒有道心的約束,說話行事便更隨意由心。有時候受魔氣影響,便易受情緒支配,七情上麵,狂傲恣意,有時候昭明聖君的精魂占據了主導,意識便會更清明,行為舉止便顯得溫文克製。
暮懸鈴從他口中得知了服下長生蓮後發生的事,這才知道七年前救過她的,竟是未來的謝雪臣!
難怪他會忘了,原來是因為根本未曾有過那段記憶……
當時他在她麵前斷了氣,她心裏隻有一個念頭便是不惜一切救活他,那些從體內湧出的力量究竟是什麼,她也一直不明白,以為隻是妖氣罷了,怎麼想得到自己的本體會是混沌珠。
“你散功入魔之後,為什麼會變成魔尊?”暮懸鈴不解追問,“我從未聽過有這種事。”
謝雪臣沉聲問道,“鈴兒,你還記得萬年前的事嗎?”
暮懸鈴茫然地搖了搖頭:“我什麼都不記得了……最初的記憶,便是在明月山莊。”
見謝雪臣神色凝重,她緊張問道:“萬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謝雪臣輕歎道:“萬年前,神族統禦三界,視眾生為螻蟻。我殺上神界,被神族請天命鎮壓於熔淵,天命抹去了我的身份和姓名,世人自此便不知我的存在,我本是人皇,昭明聖君。”
“昭明……”她輕輕念著他的名字,似有貓爪自心尖掃過,微微的痛癢。
聽到熟悉的喚聲,謝雪臣低眉輕笑,在她眉間印下一吻。
“好像很熟悉,卻又想不起來……”暮懸鈴煩惱地蹙起眉,“難道是因為天命篡改了我的記憶?可是……不應該啊,他的力量並不足以影響我。”
“我還有其他的疑惑,我被封印之後發生了什麼事,神族為何消失了,魔族從何而來。”謝雪臣目光晦暗,若有所思,“我想,有一個人或許知道答案。”
落烏山。
輪鏡上神擦拭著輪回鏡上不存在的塵埃,忽然揚起了一抹微笑。
“你們來了。”
他沒有一絲意外,徐徐轉過身,含笑看向身後並肩而立的兩人。
紅衣魔尊,白衣天女。
恢複了力量的魔尊與混沌珠,想要走上斬神台便易如反掌了。
“輪鏡上神,上次見麵之時,我記得你說過,有人以謊言覆蓋了世界的真相,竟連你也瞞過了,如今你可想起來了?”謝雪臣問道。
輪鏡上神微微頷首,笑道:“前些日子,天命書回來了。”
暮懸鈴眼波一動。
輪鏡上神看向她:“天命書又歸於沉寂了,吾趁機偷偷看了一眼。你應該知道,所有寫下的天命,都會永遠留在竹簡之上,所以吾看到了一切,也想起了一切。”
“這一切指的是什麼?”謝雪臣追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