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隻老虎,兩隻老虎,跑得快,跑得快,一隻沒有耳朵,一隻沒有眼睛,真奇怪,真奇怪……
1928年夏季的一個夜晚,李林的內心卻突然感受到了一陣陣秋天般的涼意。
李林站在書房裏,牆上掛著父親的相片,麵前的桌案上擺著一個紫紅色的絨布袋子,他的目光久久地凝視著它,苦苦思索著什麼,以至沒有察覺到妻子華菊芳出現在書房門口。
“林——”妻子的眼神中流露出了深深的擔憂與不舍,“你真的要去嗎?”
李林抬頭,轉身的刹那間桌上的絨布袋子消失了,濃濃的笑意出現在他的臉上:“阿芳,沒事的,你不用擔心我。”
“華仔睡著了。林,”華菊芳欲言又止,她緊緊地咬住了自己的嘴唇,似乎在竭力控製住內心的不安,終於,她抬頭說道,“你既然已經決定了,那就去吧,我和華仔等你平安回來。”
李林溫柔地看了妻子一眼,伸手指了指靠牆的紅木書櫃,平靜地說道:“阿芳,我把所有的東西都放在第一個帶鎖的櫃子裏了,如果明天午時前我還沒有回來,你就打開它,然後帶著華仔和箱子裏的東西去鄉下你娘家的老屋住,永遠都不要再回來,記住了嗎?陳伯會在那裏等你們。”
華菊芳強忍著沒讓眼淚掉下來,她用力點點頭:“走之前去看下華仔吧,林!”
李林苦笑著搖搖頭:“別傻了,我又不是見不到了。”
內心深處的他知道自己承擔不起後悔的代價。於是,他最後擁抱了一下妻子,便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家門。
夜晚的安平縣城街上偶爾也會有行人經過,但更多的是一些他不願意看到的人。不過這本就是個兵荒馬亂的年代,魑魅魍魎遊走街頭也是很正常的。
從家裏走到安平路巡捕房隻花了不到10分鍾。
李林打發走了阿水和阿才——樂百門舞廳今晚有通宵場,阿水絕對不會錯過,而阿才早就心心念念家裏生病的老母親,所以對頂頭上司的突然開恩,兩人自然不會細究個中緣由。
至於說逮住的那個家夥,隻不過是偷了租界天主教堂功德箱裏的幾個銅板而已,本就不是什麼大事。李林叫他寫下了悔過書後,也一並把他打發走了。
最後,樓裏的老落地鍾敲了10下,整個大樓裏瞬間安靜了下來。
一切準備好後,李林背手站立在黑暗中,目光犀利地注視著樓外院子裏的動靜。
很快,院子裏便開進了一輛黑色的龐蒂亞克,猶如幽靈一般無聲地在台階下停住,從駕駛座上下來一位年輕的女性,她關上車門,左右看了看,然後便毫不猶豫地走進了樓內。
樓內漆黑一片,隻能聽到牆角的落地鍾發出的單調的“嗒嗒”聲。
年輕女人的腳步停了下來,她左右看看,轉身剛準備離開,身後便傳來了李林沙啞的嗓音:“妹妹。”同時,“刺啦”一聲,火柴點亮了房間裏的蠟燭。
李玉蘭猛地轉身,眼神中的一絲慌亂轉瞬即逝,看著坐在椅子上的李林,她旁若無人地收起了手中的勃朗寧,莞爾一笑:“哥,你裝神弄鬼地幹什麼?把我大老遠地約到這兒來,還搞得這麼神秘?說,找我有什麼事?”
“刺啦”一聲,李林又點燃了麵前茶幾上的另一支蠟燭,瞬間,樓裏變得亮堂了許多。
“坐吧,陪我下盤棋。”
李玉蘭難以置信地笑出了聲,但是盡管如此,她還是在李林對麵坐了下來,麵前的茶幾上擺著一副熟悉的棋盤,右手邊是一壺茶,兩個碧玉茶杯,茶水是剛剛沏好的,雖然蓋著蓋子,卻依然能夠聞到清冽的茶香。
“你叫我來就是陪你下棋?哥,你也太有閑情逸致了吧?”李玉蘭摘下了精致的白紗手套,微微一笑,目光中卻閃過了冰冷,“那我就陪你玩玩,不過,你可別忘了,你是絕對贏不了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