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死在我的懷裏。”侯鈞說,“那一刻,我隨著她體溫的一點點冷卻而心事成灰。我們的生命原本是一體的,她的離去讓我的靈魂在悄悄斷開,痛是那麼慘烈。”
說到最後,侯鈞淚如珠串。可見多少年過去,漫漫時空仍難以稀釋他心中那份濃得化不開的愛戀。
用情若斯,可見“情”之一字的真諦,隻可惜深情之人總是情深緣淺,如龍琪與侯鈞,陰陽相隔,任上天入地,亦是無可奈何。
黯然銷魂者,惟別而已矣!生離死別。
“龍琪死後,我再也無法麵對以往的一切,人去樓空,情何以堪。便申請調到現在的城市。”侯鈞歎息道。睹物思人,更痛十倍。
聽著這種故事,小方的心中十分地不好受。他甚至開始懷疑起自己這一趟到底來的對還是不對。
可他是警察,有些事他必須知道。
他硬著心腸問侯鈞:“龍琪真的死了嗎?”
侯鈞,點頭。
小方更不明白了,“龍琪既然死了,那現在龍琪集團公司的總裁又是誰?”
侯鈞盯著遠處的水鳥,淡淡地問道:“你就是為這個來的吧?”
小方點頭。
“現在的龍琪是我妻子龍琪的妹妹龍玨。她比龍琪小7歲。當年她從西北回來,沒有工作,她姐姐去世後,她便頂了她姐姐的名字上了班,那時人事檔案什麼的都挺亂的,也沒人過問,就李代桃僵了。她們姐妹又長得很像,隻不過,龍琪柔情似水,龍玨清冷如冰。”
原來是這麼回事!
侯鈞又說:“因為妻妹跟妻弟是一對雙胞胎,妻妹大,所以取名玨,意思是兩塊合起來的美玉。”
龍玨,嗯,挺好聽的名字。小方心裏一陣翻騰,突然間,他心念一動,想:不知道那個冷冰冰的龍玨柔情似水起來會是什麼樣子?
這樣想著,心“咕咚”一跳,血湧上來,臉不由紅了。侯鈞看著他,覺得這個年輕的同行有點莫名其妙。隻好說:“我們是同行,你想知道什麼我都配合,具體原因,我也不想問。不過我想跟你說句題外話,龍家的人都很正直,尤其是我那小姨子龍玨,心地十分單純。”
她還單純?她要單純,國家就不用花巨資搞什麼汙水淨化了。哼!
不過──小方心念一動,她既然比真的龍琪小7歲,那比我也大不了多少啊,她那天說她40歲嘛,這樣一來,她也就是個33歲。我說那麼年輕,活像20歲,而且那麼漂亮,簡直就是不同凡響,一見就讓人發眩,還讓人心跳。文室怎麼能配得上她,哼!
心思動到這裏,小方的臉不由又紅了,紅得發紫,像個茄子。楊小玉真是個天才。
“喂!”侯鈞拍了拍小方的肩膀,這個年輕的同行表情太奇怪了,“你不是感冒了吧?”
他見他臉色一會兒紅一會兒紫。
“啊──”小方這才從深思中反應過來,“啊?什麼?哦,謝謝!”
傍晚,他又登上返回的列車。一路上,看著外麵呼嘯而過的景物,他忽然有種莫名的惆悵。──他還不知道,此行的結果,恰似一顆種子落進了他的心田,慢慢在生根發芽。
“你是不是還在查文室的案子?”一進局裏,小方就被歐陽明請進局長辦。歐陽明50歲了,為人很隨和,跟年輕的小方倒頗為投緣,兩人挺聊得來,據說小方能當上刑警隊長他在其中也起了決定性的作用。平時兩人也是熟不拘禮。所以小方見局長問及,也不隱瞞,幹脆地說:“在查。”
“今天上午的例會上你們不是結案了嗎?”歐陽明問。
“那不是上邊追著讓結案嗎?我都不知道咱們現在還是不是法治社會,有些案子常常會因為某些人的一個電話就沒下文了。”
“慢慢來,慢慢來羅馬不是一天建成的。”歐陽明笑眯眯慢悠悠地說,這是個老好人,對上打哈哈,對下沒架子,常掛在嘴邊的口頭禪就是“對對對,是是是”,所以不少人認為歐陽局長實在是生不逢時,若早生個幾十年,在敵占區當個維持會會長,一邊應付日本人,一邊敷衍國民黨,一邊周旋共產黨,左右逢源,三方平衡,一把稀泥抹個幹淨光滑。那才能物盡所用,人盡其材。
小方見他又是老一套,哼了一聲,然後就沉默了。一支煙都快吸完了,還不吱聲,歐陽明好性子,也不見怪,隻敲敲桌子,“發言。”
小方愣了一下,“發什麼言?”
“文室的案子。”
“噢,那個案子……”小方剛開了個頭,又沒下文了,歐陽明看著他,發覺他眼神有點遊離,這孩子,中邪了?他心裏嘀咕。正想著,小方回過神來,“我覺得,這個案子很不簡單,我想再查查。文室去找龍琪,文室死在酒店,文室坐的電梯出事了,看起來好像很簡單,但細想想,怎麼會那麼巧?所以我想查下去。”
歐陽明不說話,一般情況下,他不說話就是默認了。領導在很多情況下是不方便表態的,這就需要下邊的人去領會精神,而且不光是領會精神,更要貫徹執行,還要執行好。
小方進一步說:“我會做得比較隱蔽。”
“哈哈,今天天氣不錯。”歐陽明突然冒出這麼一句。
小方看過去,隻見局長朝他揚下巴頦兒,小方順著那方向,發覺局長辦的門拉著一條縫兒,好像有個人影閃了一下,他站起來把門關好。公安局也怕隔牆有耳嗎?
“兩年前,”歐陽明扔給小方一支煙,“有家叫龍華公司的牽頭搞了個‘某某杯新星大獎賽’,參加的全是些年輕漂亮的姑娘,賽後,這批姑娘通過某家勞力輸出公司去了新加坡。可是半年後,這些姑娘的家人陸續來報案,說姑娘不見了。我們就通過國際刑警組織請新加坡警方協助調查,新加坡警方經過多方查證後說,沒有那批姑娘的入境記錄。不久後泰國警方卻與我們聯係,說在他們的紅燈區發現了那批姑娘中的一部分,而另一部分,至今下落不明。也就是說,有人借勞務輸出的名義來販賣人口。而那次‘某某杯新星大賽’的幕後老板據說就是陸星,舉行大賽的地方是龍琪大酒店。”
小方沉默。
歐陽明又說:“陸星這兩天又在籌備一個什麼時裝慈善秀,估計他現在正忙著選地方呢。”
“你是說讓我查文室的案子,順便也……”小方看著說話者。
歐陽明點頭,“你去最合適了。”
什麼最合適?陸星是他未來大舅子,不就此避嫌反而專門派他去?小方看著局長彌勒佛一樣的笑臉,靈光一閃──噢,或許正因為他是陸星未來的妹夫,陸文輝的女婿,別人不方便辦的案子,他可以辦,別人頂不住的壓力,他可以試著頂一頂。──原來裙帶關係也可以被這樣“利用”。
可是萬一,我跟陸星是一夥的呢?
“您老人家就不怕嗎?”
歐陽明笑眯眯地說,“你可是個好警察。”這話就跟哄3歲小孩似地──給你糖,別哭。
這個賊老頭。小方看著局長的笑容,“那我現在去吧。”他請示。他還真是個好警察。
歐陽明點頭。“對了,你未來嶽父剛來過電話,說陸薇好幾天沒回家了,問你見了沒?”
噢,小方這才想起有日子沒見陸薇了。
陸星此時被龍琪的行政秘書攔住了,“對不起,您預約了嗎?”
“我?!”陸星驚疑之下,自得地一笑。在這個城市內,他想進誰家的大門,都是長驅直入!他傲慢地掏出一張名片,那名片上有五個字──反貪局
陸星。
行政秘書看著這張名片笑了,“反貪局這三個字在當今就像是江湖中的懲惡揚善賞罰令,很讓一部分人屁滾尿流。但可惜,您的這個勢力範圍,隻限於官場,我們這是商場。對不起,您還得預約。”
“是嗎?這麼厲害?你們這裏真的就沒一點兒事,不怕?”
秘書微笑,“有求則苦,無欲則剛。“
陸星笑了,“剛?什麼鋼?有道是人心似鐵,官法如爐。不管什麼鋼與鐵,隻要進了這個‘爐’,那隻能是繞指柔。”
“爐?”秘書微微一笑,學著對方的口氣,“什麼爐?太上老君的煉丹爐?盡管是三昧真火,不也煉出了孫猴子的火眼金睛?”
“噢!”陸星聞言一怔,開始上上下下重新打量了一番這個小秘書,“厲害,當今社會,有錢就是厲害。”
秘書搖頭,“不是錢厲害。”
“不是錢?那是什麼厲害?”
秘書微笑道:“是人厲害,因為錢是人賺的。”
“好,說的好!”陸星點頭感歎,早就聽說過龍琪的譜兒大得驚人,相當的人根本就不放在眼裏,知道她為人傲慢,卻想不到竟然如此傲慢,更想不到的是她手下一個小秘書也如此蠻橫。沒辦法,陸星隻好準備離去,“小姐,那下次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