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3)

雖說是一天之計在於晨,可早晨自願早起的人並不多,因為被窩裏實在太舒服了。但是能賴在被窩裏睡懶覺的人也不多,因為人得吃飯呀。人就是這樣,為了一張嘴,跑斷兩條腿。你若想吃好一點,就得跑快一點,若想吃得更好,就得跑在所有人的前麵。等你已經吃得很好了,比任何人都好,這下可以歇歇了吧?但你卻發覺,你已經停不下了。

你已經習慣了奔跑,漸漸你還發覺,你不光是為了吃飯而跑,還有許多的東西在讓你跑,比如榮譽、驕傲、責任等等。你的腳,已經不由你自己了,也就是說,你身不由己了。

所以人一來到世上,就得不停地跑,不論你是誰,而且是越有身份的人,得跑的越快。

龍琪坐在辦公桌前,歎息,昨晚她從公安局出來已經12點多了,睡覺時已經淩晨兩點了,但最遲7點她必須起床,8點她就得坐在辦公室。

她為什麼不可以多睡一會兒?她比任何人都有理由多睡一會兒,她曾經也有那麼幾天多睡了一會兒,結果楊小玉就在她的床頭為她講一個笑話──

有一個人早晨賴著不起床,他對他媽媽說:“我不想去學校,老師們不喜歡我,同學們討厭我。”他媽媽說:“你必須去學校,就算老師不喜歡你同學討厭你,你也一定得去,因為,你是校長。”

老師可以辭職,學生可以退學,但校長怎麼可以?人一旦擁有了某種地位,也就擔負起了某種責任,

沒法推卸。

辦公室裏沒人,龍琪懶洋洋地打著哈欠,感覺得非常無聊,每天都是老樣子,沒一點變化,人生周而複始。人活著到底為了什麼?一日三餐?那為什麼有人還在拚命減肥?

沒意思!

她拉開窗子,向下望,這座樓臨街,下麵是一個很大的農貿市場,裏邊賣魚賣肉賣菜賣水果的小販們每天就像辛勤的螞蟻一樣,淩晨五點不到就起來了,晚上很晚才回家,一整天忙忙碌碌,每當龍琪活得有點不耐煩,就會站在窗前居高臨下地望著下麵那群人,同時還會想起一句話──“是你們讓我明白了做一個平凡人的痛苦。”

這話是誰說的來著?是林青霞演的《東方不敗之風雲再起》中的東方不敗說的。東方不敗重出江湖後有天混入一群歌伎中,看到那些表麵上衣著光鮮風liu佻巧的女人夾在一堆男人中討生活的可憐狀況,她沉痛地說:“是你們讓我明白了作一個平凡人的痛苦。”於是她也就不再隱姓埋名,亮出旗號殺入江湖。

是的,作平凡人苦,平凡人是路邊的草,誰都可以踐踏幾下。所以人人追求富貴追求出人頭地。

人常說金錢是萬惡之淵,其實,沒有錢才真正的痛苦。當然,有錢人有很多的煩惱,但吃著海鮮大餐的煩惱總比吃了上頓沒下頓的煩惱還要好一點。

平平淡淡才是真。平,是指平安,淡,是指淡泊。有錢才可以買平安,有名才有資格說淡泊。不是嗎?

龍琪常常看到某些執法人員白拿那些小商販們的東西,一些小混混也常來跟他們強行收取保護費,若有不肯給的,就會大打出手。“平平淡淡”這四個字在這裏,顯得多麼可笑和蒼白無力。你想平淡,可命運總是會給你的生活加上強烈的佐料,讓你嚐便辛酸苦辣。

吃飽肚子再減肥,跟沒飯吃餓得精瘦,那可是完全不同的兩種概念。

所以你若有條件、有機遇,千萬不要甘於沒錢的平淡,否則,你將會有更多的痛苦。沒有錢的焦灼,遠比有錢的無聊來的恐怖。著名的大作家老舍先生說過一句話:情種生在大富大貴之家,窮人愛與不愛,得由錢來決定。

連愛情都是勢利的。

那我們還要平作淡什麼?

既如此,那還有什麼好悲歎的,每天8點鍾上班也不是什麼太難的事,不是嗎?

龍琪坐直身子,要了杯茶,茶沒進來,進來一個男子。個子很高,很瘦,穿著一套非常得體的西服,臉色蒼白,眉目俊秀,氣度沉穩,看人的時候,眼神中流露出幾分落寞與憂鬱,頗有點英國最後的貴族的味道。如果說他以前是個農民的話,無疑,他將自己改造得相當成功。就算是最訓練有素的警犬,也不會在他身上嗅到一絲農民的氣息。

龍琪看著他,慢慢地站起來,問:“你是扈平?”

對方點頭。

“坐!”

扈平坐下,“我昨天下午來過。”

“我出去了,你可以跟我聯係。”

“我沒有你的聯係方法。”扈平說話的時候一直在看著龍琪,眼睛一眨都不眨,那目光像一個古玩商在鑒定珠寶。──他足足看了有二分鍾。

“看夠了嗎?要不要寫一篇觀後感?”龍琪冷冷地問。

“很好。”扈平做了兩個字的評語。然後從胸口貼身的口袋中掏出一個指環,放在龍琪麵前的桌子上。

龍琪默默地看著,然後慢慢地拿起來,仔細地凝視,她一直如冰山般的表情突然間就土崩瓦解,像地底的火山噴發,冰層融化,水與火一起飛濺……

“你在什麼地方見過他?”她問。

“三年前,在緬甸。他救過我。後來,我們再也沒見過麵。”扈平說。

“那個時候,他好嗎?”在說這句話之前,曾有一段令人窒息的沉默。──他倆說得那個“他”,又是誰?

“你可以想像。”

“他讓你來找我嗎?”

“我們曾經在一起待過兩天,在那兩天中,他惟一的話題就是你。他說你是他在這個世界上惟一一個可以信賴的人,如果,他有一天遭遇不測的話,你將是最後一個能幫助他的人。”

“他隻跟你提起過我嗎?”龍琪問。

“你認為還應該有誰?”扈平反問。

龍琪沉默了一下,“至少還應該有一個人。”

“是誰?”

“他既然沒說,就是認為你沒必要知道。”

“噢?”扈平心裏劃上一個“?”。

“他讓你什麼時候來?”

“當你遭遇危險的時候。”

“你覺得現在是時候了嗎?

“當喬煙眉出現在你身邊,危險就將如影隨形。”

“喂,老眉毛,我給你出個智力題吧。”楊小玉說。

她再一次被勒令一天24小時保護喬煙眉,於是一大早她就在她的床頭虎視眈眈。

“說吧。”喬煙眉懶洋洋地。

“九十八,打一字。”

“98,什麼玩意兒啊?”

“是大寫。好好想。”楊小玉提示。

喬煙眉真的是好好想了,可是想來想去怎麼也想不出。“到底什麼字啊?”

“雜,雜技的雜。”

“噢。”

“再來一個,還是猜字,二小二小,頭上長草。”

“二小,頭上長草?什麼字啊?”喬煙眉琢磨了半天,“我真猜不出來,告我答案吧。”

“再猜猜,很簡單的。吃的,調料。”

喬煙眉搖頭,“我不行,猜不出。”

“笨蛋,是蒜。大蒜的蒜。”

“噢!”喬煙眉恍然大悟。

“再來一個,這回是腦筋急轉彎。聽著,哪個國家的人不用電?”

“不用電?”喬煙眉還真被難住了,這年頭什麼不得用電?她琢磨了半天,愛斯基摩人?撒哈拉沙漠?都不對,她認輸了,“想不出來。”

“再想想。”

喬煙眉又想了想,“你還是告訴我吧,我真想不出來。”

“你可真夠笨的,是緬甸(免電)。”

喬煙眉哈哈大笑──謎底一旦揭穿,一切就會顯得格外簡單,有時甚至很滑稽。

“再來一個,再來一個。”楊小玉興致盎然,她笑著抱起一個枕頭說,“如果你有30萬塊,你怎麼花?”這話才是楊小玉真正想要說的。龍琪昨天給過她一張支票,讓轉交喬煙眉。但怎麼個給法,令楊小玉頗費躊躇,喬煙眉的為人她大致已經了解,那真是一顆軟硬不吃,油鹽不進,蒸不爛,煮不熟,捶不扁的銅豌豆。楊小玉不由地歎了口氣,她這時才覺得,送錢給人有時比掙錢還難。她已經開始佩服那些常常給領導送禮的人了,不光有勇氣,還得有智慧!真是門大大的學問哪,其深奧之處,並不亞於1+1=?。

而對於喬煙眉,這個問題聽起來也好像已經不是智力題了。她不笨,她打了個哈欠,翻了個身,懶懶地說:“扔到海裏。”

“不會吧?30萬塊呢,堆起來都能砸死一個人。想想怎麼花?”

“扔到海裏。”喬煙眉的答案還是一樣的。

“為什麼?”

“因為不可能有,不可能有的東西跟扔到海裏有什麼區別?”

“如果真的可能有呢?”楊小玉看著喬煙眉。

喬煙眉坐起來,“會有那種好事?為什麼?”

“為什麼不會有呢?”楊小玉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