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 我想知道時間過了多久,不過問沈欽君也白問,他都不知道自己被關了幾天了。 這時候的我們兩個是被綁好丟在一處的,看起來有點像堆疊的麻袋。 他似乎沒有受很重的傷,但血腥味還是有的。 我用餘光看到他有一條腿很僵硬,褲子上的濕濡貌似都已經凝住了。估計是姚瑤之前在電話裏那一刀戳傷了他的大腿。 該死,看樣子這個賤人不死,我們兩個是真的很難逃得出去了。 之前躺在地上的‘屍體’給我玩了一出出乎意料的電鋸驚魂,我覺得自己還是不夠狠,一槍打不死的壞人,下一秒就會翻轉刀俎和魚肉的立場。 現在我和沈欽君都是被製服的,姚瑤又殺了那些幫工,絕對沒有能留我們活著的可能了。 “姚瑤,把姚夕放了吧。”沈欽君在我身後說:“你之所以這麼恨,全是因為我一個人。” “你現在是在勸我?還是在跟我談條件啊?”姚瑤把我的槍往桌上一拍:“可惜,我本來就沒打算放過你。” 我心說沈欽君你到底要蠢到什麼時候才夠啊,這種時候你越是表現出對我的不舍她就越開心越瘋狂。 我要是你就脫了褲子哄她開心…… 可惜以沈欽君的這種別扭性格,我知道他裝不出來也做不出來。 真沒想到今天的我已經能這麼冷靜地麵對危機和死亡,果然我還是個挺有潛力的女人唉。 此時的我不僅沒有聽天由命,還在暗暗觀察著周圍一切可以反敗為勝的機遇。 我和沈欽君兩人的手都是反綁在身後的,否則姚瑤也不可能放心把我們兩人丟在一處。畢竟我背後的手也沒辦法解開沈欽君的繩索,充其量隻能解開他的褲帶…… 這時姚瑤開始跟我們說話了,我知道她會說很多事,就跟電視裏演的一樣。 人都是很賤的,不把自己的委屈倒出來還舍不得一槍把我們崩了呢。 現在的雪下得很大,外麵的車可能也沒那麼容易到位,所以姚瑤在等。等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我們的生機。 “我的確最恨你,沈欽君,你是我整個布局裏唯一失控的棋子。”姚瑤一邊盯著手機上的時間,一邊用槍有節奏得敲打著桌麵。 我想說你是白癡麼,這麼敲可是很容易走火的…… “我之所以受林萍的威脅是因為我不想離開你,我之所以跟她一起殺人藏屍也是因為我還幻想能讓她接受我這個媳婦,我被她蓄謀暗害逃出生天,整了容再回到你身邊還是因為舍不得你。 隻要你肯和姚夕離婚,我甚至願意一輩子以何韻的身份做你的女人,陪你孝敬林萍。哪怕我們把姚夕的孩子帶回來,我都會把她當自己的孩子疼愛的! 沈欽君,誰讓你愛上她的?啊? 我以為所有的人和事都能變,隻有你不會變。我已經成功地回到你身邊了,誰讓你舍不得她的!” 我真是聽她發狂發得耳朵都醉了——我還真沒覺得自己有多好,有多值得愛。但有你這種女人放在身邊作對比,要他不愛我也是挺難的吧。 稍微動了動肩膀,我覺得腋下有什麼東西硌得難受。對喔,無論我身上還佩戴什麼首飾,藏在衣服裏麵的那個十字架被用作護身符一樣,始終不曾摘下來過。 那是黎安娜的東西。 我始終相信真理和善良會一直守護著美好的靈魂,就像現在一樣。 我側頭低聲對沈欽君說:“我脖子上有條項鏈,你把他咬斷扯下來。” 所以接下來,姚瑤必然會看到很抓狂很崩潰的一幕——就仿佛沈欽君正在輕吻我的脖子一樣! 於是她衝我們開了一槍,像驅趕那些聚在一起不好管理的羊群一樣。 以為我們會立刻分開麼? 可惜槍聲沒有震撼到我,反而讓我有點竊喜——因為這把槍裏隻有三顆子彈了。 第一個我賞了蔣懷秀家的吊燈,第二個被姚瑤為了那個可憐的小幫凶,第三個現在在我左側的肩膀裏。 中槍的瞬間並沒有想象中那麼疼,子彈是熱的。就好像被燙了一下,渾身不由自主地抽搐幾下很快就平靜了。 接下來才開始漫無目的地疼,疼得快不能集中精神思考了。 “姚夕!”沈欽君在叫我:“姚夕你傷哪了?” 我眯著眼睛說沒事,你特麼的這麼一開口,好不容易咬住的項鏈又鬆了——豬一樣的隊友啊! “姚夕,其實我是真的挺好奇的。”姚瑤慢慢走過來看著我:“沈欽君和韓千洛,你到底愛誰多一些啊? 如果今天來的人是韓千洛,可能就更好玩了呢。” 我冷笑著舔舔唇角迸濺出來的鮮血:“我誰都不愛,我和你一樣,隻愛我自己。 所以我今天來,不是為了救沈欽君,也不是為了替韓千洛。我就是想殺了你,你死了我的人生才能沒有陰影。 接下來,我想要哪個男人要哪個,再也沒有你這樣的瘋狗來破壞我的生活。” 這時候,啪嗒一聲,我的脖子凜然鬆開了張力。一個帶著我體溫的小十字鐵片穩穩落在我掌心裏。 剛才沈欽君試圖用身子將我扶起來,而恰恰是中槍後最別扭的動作讓姚瑤鬆懈了幾分。他終於借著昏暗的光線,把這個小小的‘天堂鑰匙’吐到我手中! “你要殺我?”姚瑤把槍舉在我頭頂:“現在是誰拿著槍?姚夕,你這輩子都鬥不過我的。 就算死,也是我來給你選個死法。” 我沒有告訴沈欽君槍裏已經沒有子彈了,其實還有點小期待看看他願不願意在生死之間救我。 所以我倒在一邊磨繩索,眯著眼睛看他撲到姚瑤跟前去! “姚瑤,再聽我一句行麼?放了姚夕,我帶你走。我欠你多少,後半生全都用來償還你。 就像我曾經對你許諾過的一樣,我愛著你那不知真偽的笑容,也愛上了你滿懷心計的靈魂。 即便從一開始便是錯的,但我跟你在一起的那些年……也從沒後悔過。” “沒後悔過……”姚瑤突然發出神經一樣的笑:“你知道當年彈琴的女孩不是我麼?你知道我為了守住這個秘密,守住你,明明一點都不喜歡鋼琴卻還要強迫自己努力地學下去? 我對全世界都是假的,惟獨對你是真的。可你怎麼對我的?” “可你有相信過我依靠過我麼?”沈欽君吼道:“當初我媽縱有千錯萬錯,用你不能生育的事逼迫你離開我……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姚瑤,你以為我會拋棄你,同時揭露你不是姚爸爸親生女兒的事來孤立你麼? 你隻要告訴我,我絕對不會任由我媽媽去傷害你的。後麵的一切一切都不會發生。 所以,是你先看扁了我。你口口聲聲說愛我,卻根本不了解我是個怎樣的人。 你把所有的人都攪到萬劫不複裏,再可憐兮兮地跟我說你隻想跟我在一起。 你讓我還能怎麼去愛你! 姚瑤,你知道你錯在哪裏麼?是你偷了我和姚夕的愛情,所以一開始就心有不安的人——是你!是你才對!” “你閉嘴!”姚瑤失控吼道:“所以你就任由那幫畜生糟蹋我,卻不肯把我從高利貸的手裏救出來!沈欽君,我也為你守了一輩子! 可我肮髒的子宮如今隻配拿去換錢殺了你們這群畜生,你們才是把我逼到絕路的魔鬼! 我想過,哪怕你還有一絲一毫的憐憫,願意留在我身邊不離不棄…… 我都想認了,算了。你們隻說我不放過你們,你們又何嚐能放過我? 我也曾有善念,可是老天不給我機會,你們……也不給我機會。” “姚瑤,所有的機會都是相互的。不管你有心還是無心,你害死了我們的女兒。”我輕輕歎了口氣,槍傷讓我疼得無法集中精力。但饒是這樣的狀況下,我還是仔細地聽進去了她的每一句話。 我不是在同情她,我隻是想判斷,她什麼時候會開始全線崩潰。 “複仇本來就是一人砍一刀的事,你對我們有多狠,我們對你就有多狠。但你害死了我無辜的女兒……這個仇,總算是走到了不共戴天。” 我的整個裏衣都濕透了,開始從前胸到後背。所以我覺得子彈應該是把我打穿了,難怪冷颼颼的。 “姚瑤,放手吧。我帶你出國,這輩子都在身邊看著你……”沈欽君用身子護著我,護著我細微的動作開始幫他解手上的繩索。 槍傷幾乎讓我的半邊身子都麻木了,我隻能讓全身的力氣都集中在手指上。快一點,再快一點…… “沈欽君,如果你要我相信你。就親手殺了姚夕吧。”姚瑤笑著說:“這樣咱們兩個就是一條船上的了,我才能真正願意接受你口中的遠走高飛。怎麼樣?你願意麼……” 她把槍對準了我,黑洞洞的,饒是沒有子彈看著都很瘮人。 就在這時,沈欽君終於掙脫開繩子,反手捉住姚瑤的手腕,直接調轉了槍口! 哢嚓一聲,扳機沒有響。 “白癡!沒有子彈啊!”我急道! 姚瑤笑得很淒絕:“沈欽君,我終究還是不能相信你。嗬嗬,我早知道槍裏沒有子彈…… 才賭一賭你對我,最後的情意。 嗬嗬嗬,那你去死吧!”我眼看著姚瑤單手袖口裏銀光一現,他媽的那匕首足有三寸長。直挺挺地就衝著沈欽君得下腹過去了! 我想說你過你就這麼被捅死了,那我今天不就白來了麼? 所以我挺起身來撞開了他! 老天證明,反正我也不知道疼了,索性也就沒想那麼多。但我不是因為愛你才替你擋這一刀的,沈欽君,你別自作多情哦。 我打掉姚瑤的匕首,同時一拳就把她揮開了。 她四仰八叉地摔過去,咚地一聲撞翻了一個塑料瓶。 濃重刺鼻的氣息滾放出來——我知道那是汽油。 “姚夕!”沈欽君扶著我的身子,陪著我慢慢跪倒。刀從我左側腰部劃過去,位置跟上回韓千洛中槍的地方差不多。 我說我沒事,不是要害…… 我在衣袋裏摸索著,然後把一樣東西交給沈欽君:“你的魔鬼,你帶她下地獄吧。” 那是綠色的打火機,之前從姚瑤身上繳獲的。 我猶豫了一下,說:“還是我來吧。沈欽君,你……別沾血了。” 可就在我要伸手的一瞬間,沈欽君突然搶了回去,一盞犀利的火苗映著他清俊瘦削的側臉。 振臂一甩,逼出了姚瑤一聲淒厲的尖叫! “姚夕,你不能殺人。”沈欽君擁著我:“我來殺吧。” 劈啪作響的焦糊伴著那一團駭人的火苗在我眼前翻滾著。 人家說,如果疼痛有十級,火燒絕對是當之無愧的榜首。 我目不轉睛地看著姚瑤帶著這一身的火苗絕望地呼喊著,就像寒山上煙花一樣絢麗,配合著窗外即將夕下的美景,還天地間一片寂靜。 我想,我們之間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走到今天這個地步呢? 也許在姚瑤的心裏,隻希望我是一個永遠都隻能給她這朵紅花陪襯的綠葉,她沒想過要我死吧? 可是小小的善念也許打動不了人,小小的惡念卻會膨脹滋生,直到所有人都染上罪惡,不死不休。 能逼得我這樣軟弱的女人可以有朝一日變身鐵石心腸,也能逼得沈欽君這樣的一身正氣的男人願意親手替我去殺一個人,更能逼得韓千洛那種翻雲覆雨的賤人無能為力地為我淌下一滴眼淚。 我們……是不是都回不去了? 我看著姚瑤在烈火中掙紮,幻化的黑煙裏漸漸聚現出一張張人臉。 有等等乖巧的小金魚嘴,有陳勉扶著眼鏡時腹黑的笑容,有黎安娜一邊咬吸管一邊眨著的無辜大眼睛,有林萍絕望的表情下一顆顆充盈的淚水。 全都帶走吧,隨著這滾滾黑煙,厲聲的慘叫,都走吧。 “姚夕……姚夕走吧!”沈欽君拖著我,而我看的出神,一直看著那條火苗變得焦黑不動,隻有周圍熊熊的烈火正拚命地吞噬著那些漏網之魚般暗黑的靈魂。 “快走吧!槍還在火裏,會爆炸的!”沈欽君拖著我,踹開木門撲出去,身後接踵而來的一聲巨響把整個後崖的雪堆都崩了下來! 你看我說的沒錯吧?這裏造房子是容易雪崩嘛…… 我不知道我們兩個滾了多久才停下,總之在這個過程中我一直在想,如果姚瑤被火燒死,我被雪淹死,那還真是個搞笑的結局呢。 漫山遍野的雪地反光反得十分敞亮,錯覺中天黑的似乎可以不用那麼快了。 “姚夕,”沈欽君用他僅剩的一件外套包裹住我,可我開始不停地發抖:“還冷麼?堅持一下,我們能走出去的!” 我也希望我們能走出去,寒山很大,前半部分開發做了旅遊景區,但後半山基本上都是荒廢的。 剛才的爆炸肯定吸引到了周圍的人,而且說不定程風雨和韓千洛已經趕過來了。 但是這麼大的雪,白茫茫的一片就像在大海上失聯一樣。我們兩個沒有手機,而即便有手機也無法定位自己在哪。 如今想要一步步走到山下的盤山路求助,對於正常體能的人來說也許可以做的到——但我知道我已經快極限了。 我伏在沈欽君的背上迷迷糊糊的,不願意睜開眼睛。雪太大了,刺眼又刺心。 我說你放我下來吧,你一個人走的話……很快就能下山了。 “姚夕你別說話了,”沈欽君把我往上提了提,他的步履一瘸一拐的,我無意中摸到他身上也有血。這麼冷的天都沒幹涸,唉,真是個熱心人啊! “我不會讓你有事的,堅持一下……” 我說你還是把我放下來吧,我不想死在別的男人身上……我丈夫還在等我,我能自己走。 在我的堅持下,沈欽君攙扶著我,我們兩人一深一淺在雪地裏掙紮著。 我說有點餓了,早知道把姚瑤烤來吃了。 他笑著說,吃我也一樣,你看看我身上哪塊肉還比較健碩。 我說還好,姚瑤是真愛你。囚禁了你這麼多天還給你飯吃還幫你洗漱,我之前都以為我能見到個丐幫幫主呢。 “姚夕,你怎麼會……一個人來救我的?” “我不是來救你的,我是為了韓千洛。”我冷冷地白他一眼,估計全身上下能自主活動的也就隻剩下眼珠子了:“姚瑤那個賤人,逼我男人獨自來救你。韓千洛說不想讓你媽媽太絕望…… 唉,你說你們認識這麼長時間了,他的優點你一點沒學到,你的傻氣倒都傳給他了。” “你是怕……姚瑤用我們兩個逼迫你吧。”沈欽君挽著我的手臂,低聲說:“你……會選誰?” 我說我選你大爺啊,沒看我流血快流死了麼!一個兩個都這樣,我選誰能怎麼樣?我自己死行不行? “沈欽君你別臭美了,我是真的不愛你了。”我壓著腹部的傷口,輕輕喘了一聲:“就是覺得好不容易過來救你,你要是死了我多虧。” 風嗆得我咳嗽幾聲,全身好不容易才麻木起來的傷又跟著疼。 我眯著眼睛看著前方漫無目的的白茫茫,我說沈欽君我是不是產生幻覺了,怎麼好像看到有車啊。 “好像是有車……”他揮手,我也跟著揮手,揮了一半又覺得這隻手貌似中槍了,一揮就很疼。於是換了隻手。 揮啊揮的,那車也不動。 我們走過去,才發現那是一個卡車頭。估計是廢棄在這兒好幾年了的。 我說沒事,他們一定能找到我們的。卡車頭裏還能避避風,說不定還能有點食物。 當然,那些都是電影裏才有的絕處逢生。 卡車頭就隻是個卡車頭而已,充其量就是能把方向盤摘下來給我當墊子坐。 我說沈欽君,你還記得小時候麼。看哆啦A夢的時候,我就特別想要一個竹蜻蜓,能插在腦袋上飛。 你二十歲那年有了自己的第一輛車,我就說,能不能把你的方向盤拆下來借給我,說不定也能飛。 我以為沈欽君會笑,沒想到他卻抱著我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