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錦清風的身影將視線往前挪,案上的人並非小玉,也並非父親和母親,竟然是黃道士!
這一眼讓我受到了不小驚嚇,以為自己看花了眼,揉了揉眼睛再往下瞧時,那在案前坐著的人,那神情和模樣,分明就是如假包換的黃道士絕對沒錯!
“道士,如何在這裏?”錦清風似乎也受了跟我差不多大的衝擊,此時隻呆愣愣地站在原地,語氣裏也掩藏不住些許疑惑。
“錦少爺!”聽得錦清風開口,黃道士這才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好像剛才一直都沒見著錦清風似的,此時隻臉上堆滿了笑容,緩緩起身,不急不慢地從案上站了起來。
錦清風沒有動,隻緊緊地盯著黃道士,分明在等黃道士還未曾說出口的下文。
“不知錦少爺如何也會來此地?”黃道士並不回答,反而問起了錦清風。
錦清風微微蹙眉,神色有些不高興,但因他修養極好,那一瞬間的蹙眉稍縱即逝,黃道士若不緊盯著他不放,恐怕也無法察覺。
“哦!是貧道疏忽失禮了,上次多虧錦少爺在錦大人麵前美言,我那佛光寺才得以重建,如今還未曾親自登門道謝,今日便當貧道有理了!”黃道士說著,一揚手便給錦清風讓了座,舉止投足間就像他在自己家裏一樣。
錦清風往那座上瞄了一眼,瞥見案上黃道士對麵還未曾撤去的茶杯,心中也已了然方才這家主人已經同黃道士深談過。
此時,他麵上依然保持著暖暖的笑容,說:“道士不必客氣,重建佛寺,延綿香火,也是錦府對百姓們的一點善意。還望道士以後能多為百姓造福積德,也讓我父親沾點福氣,多添陽壽!”
錦清風一邊說,便一邊往客座上坐了下來。等他一坐下來,便有丫鬟端了茶出來了。
黃道士聽得錦清風這麼一說,隻眉開眼笑的,也挨著錦清風坐了下來,麵上一副好似很熟絡的樣子。
錦清風見此,嘴上不說,手裏隻將茶杯端了起來,掀開了茶蓋不急不慢地撥弄著杯中的茶葉,身子也離黃道士遠遠的。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錦清風並不吃黃道士套近乎的這一套,現在是故意要與他保持距離呢!雖如此,但他做得十分巧妙,旁人並不能看出半點不對,就連黃道士,麵上也沒有明顯的不悅。
“錦少爺!”一旁,黃道士見錦清風一直撥弄著手裏的茶,環顧了一下四周並無旁人,便低聲神神秘秘地要說出什麼來,隻見他嘴巴一動一動的,好像說了不少的話。
他的聲音一下降低,我竟沒有聽得清楚。急忙暗自運功,才又能清清楚楚地聽得他們的對話來。
“是我爹讓你來的?”再聽時,錦清風如此一說,口氣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不悅。
“並非全是如此。”
黃道士話說到一半又不再說了,好似在等錦清風問他,但錦清風並不曾開口問,黃道士的聲音也就在停頓了片刻之後,重新又響了起來了。
“隻因這皇後娘娘在進宮之前曾到我寺廟之中求過護身符。我當時還不知道她就是即將入宮侍寢的妃子,更沒曾想她如今會登上皇後之位。感念她先前的孝心,又恐自己當初怠慢,今日聽得皇後娘娘在家待客,便特地前來拜見她。”
黃道士一口氣說到這裏,我也已經明白了幾分。聽得他喜不自勝地在屋內說,我在這屋簷之上卻怎麼都高興不起來。
正抬頭思量間,不知從哪兒飛來了一片金黃的落葉,剛好落在了我麵前的青灰色瓦礫上。順著落葉飄來的方向望去,不遠處的幾棵銀杏樹已經發黃。
原來,是秋天來了呢……原來,夏天早就過去了呢……
思緒漸漸飄向了那個已經離去的夏天,在烈日的見證下,我與絕情主相遇,同他鬥智鬥勇也鬥嘴,同他並肩作戰也同看歲月靜好,同他幾經生死也是分分合合……
到如今,手裏有他,還是沒有?
想起在離開時他的話,也第一次如此鎮靜而認真地思忖著自己在這段感情中的表現……漸漸地,我有一種非常清晰的意識,那就是——我之所以再回去找他,是因為我愛他;而我之所以無法幹脆地接受他的懺悔,是因為,他破壞了我的夢,一個屬於第一次經曆愛情的、少女的夢。
是的,與我而言,與其說這是一段愛情,還不如說這是我奔向一個潛意識裏的一個,自己為彷徨著終將不得愛情的自己的一個完美的夢。
但絕情主與舊愛的牽扯終究還是破壞了這個被我編織出來的美夢,所以我接受不了,所以我聽不進他的任何解釋;所以即便我明白了,此時也又陷入了彷徨和憂傷;所以我也曾寧願他和冷無缺在一起,不去爭取,也不掙紮,隻讓自己呆在失戀的陰暗角落裏,做一個為了愛情仍舊癡情而專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