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九章 依稀是歲月靜好(2 / 2)

他連忙一點點掙脫出手,確定沒有吵醒百裏望後,小心幫他掖好被角,方回身走到榻邊坐下,伸手握住她,柔情似水道:“今日的折子有些多,看到這會兒才勉強看完。你呢,怎麼睡在這裏了?”

慕芸萱臉上倦意未褪,雙目仍有些迷蒙,卻攢了淡淡的笑意,道:“看書的時候不小心睡著了。”

百裏浚撫著她發絲揶揄:“我還以為你是專門在等我。”

慕芸萱哼地一聲撇開頭去,故作高傲狀道:“想得美你。”

百裏浚低頭失笑。

一時間,如此平凡卻美好的夫妻情趣使得房中氣氛溫馨無比。

兩人又閑聊了一些家常,恰好墨蘭端了熱水進來,百裏浚便暫停了說鬧,轉到屏風後麵去梳洗換衣。

慕芸萱稍稍感覺有點冷,起身去關窗,聽到外間傳來梆子聲響,已敲過一更。

約莫過了半刻,百裏浚方收拾完畢坐到了鏡前。

墨蘭又是照顧孩子,又是打理東宮雜事,已累了一天,慕芸萱便打發她早點回去休息,自幫著百裏浚卸冠。

剛將一頭不輸女子的烏黑長發打散,俯身拿起梳子的當兒,不妨手卻被百裏浚拉住,他嗓音沉沉,融在稀薄的燭火裏,難辨情緒:“聽說,白日的時候,有人來找你了?”

墨蘭這個丫頭……

罷了,讓他知道了也好,反正她也沒打算瞞他。

“對啊,驃騎將軍的夫人楊氏想將自己的女兒送進宮來,勸我與他們同盟。”她抽出手來,繼續低頭梳理眼前如墨長發,唇邊帶著漫不經心的淺笑,仿佛隻是在說一件無關痛癢的小事。

百裏浚從鏡中看她,冰冷的聲音依稀可聽出一絲薄怒:“那個女人都說什麼了?”

慕芸萱本人卻淡定的很:“沒說什麼,不過是用人老色衰,君恩不常在那套威脅利誘了一番,你知道的,我對這種人,一向不會嘴下留情。結果她沒能稱心如意,氣得跟團火似的就走了。”言簡意賅地交代一遍,不認為這是什麼特別重要的事,她便繼續低頭專注手頭工作。

玉梳落於發尾,織出一頭烏瀑。

百裏浚發質出奇的好,是可叫許多女子都自慚形穢的程度。

然他其實是個相當討厭打扮自己的人,更不愛照鏡子。

按他的話說,對鏡貼花黃那是女兒家的事情,男兒就該雄心萬丈,壯懷激烈,而這些,太過在意自己的外表是實現不了的。

看到這裏,也許有人會說百裏浚性別歧視。

但慕芸萱很能理解他,他過去的人生,大半都是在戰場度過。

那種地方,活命和果腹才是第一要義,哪還有心思去扮翩翩公子,即便偶爾心血來潮扮了,經曆一遍鮮血淋漓的苦戰,也是半點雍容的風度都不可能剩。

因此,似如今這番凝定鏡前,冷麵盯著銅免中反射出自己的臉久久不動的情景實在難見。

慕芸萱嗤笑著想,他莫不是終於發現自己容貌上的優勢,也準備同那些貴胄公子一般,學著臭美些了?

當然這都是玩笑話。

古人雲“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卻也有人提出反對意見,說愚公移山尚有感動上天的一日,人若有恒久的毅力,改變本性實則比改換江山容易得多。

可慕芸萱清楚,這種事絕不可能發生在百裏浚身上。

所以,要揣度他的心意實在容易得很。

好比此刻,他一言不發,幽深的眼眸中卷過莫名情緒,看似令人難以辯測他的心意,其實隻要對他稍加了解便能知道。

他這樣的沉默代表著有些人要倒大黴了。

盤算一下日子,離百裏珩殯天沒有多少時間了。

白日楊氏也提了一嘴,說最近武山行宮傳來消息,百裏珩病重,已近油盡燈枯之勢。

這樣的情況下,牽一發而動全身,這種關鍵時刻,若為這點小事自找麻煩,弄出不必要的枝節,實在太不值得。

想了想,慕芸萱還是決定勸上一句:“這些都是女人間的勾心鬥角,你沒必要摻和進來。我們不是說好了嗎,各司其職。你負責前朝大事,後宮這些彎彎繞繞的東西就交給我,我應付的過來。想想從前,多少難纏的對手還不都是敗在我的手下,楊氏這種自以為聰明的更是小菜一碟。近來是敏感時期,你專心政務就好,別為這些勞什子的事情耗了精神。”

百裏浚仍舊沒有說話,凝霜凍雪的一雙眼漆黑如墨,映進寥寥夜色,更顯幽詭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