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要請你來啊。”
我歎息一聲說:“你終於說了實話,誆我來大都的真正目的原來是為了這個,真是無商不奸啊!”
鄭巨發喃喃地說:“沒錯,我一直都是個奸商。”
從師父肖衍四墳上回來,我的心靈寧靜了許多,鄭巨發說得對,我不適合闖蕩江湖的,有一個穩定的安身之所才是我想要的。肖衍四一生在外漂泊,最後仍要葉落歸根,魂歸孤墳,到頭來連個給他上墳掃墓的朋友都沒有,身前孤單寂寞,身後荒草一片,人生的意義又何在呢?
鄭巨發說:“天一,我聽一個相師說,最好不要單獨去墓地,如果恰好運衰,會引鬼上身,有沒有道理?”
“從風水學上來說,墓地是極陰之地,少去或不去當然是正確的,民間有種說法叫‘父母亡三年無好運’。這是因為在封建社會,作為孝子要為亡故的父母守孝三年,三年都守在墳上,萬事不管不問,當然好運也找不到頭上來。從心理學上來說,也有一定的道理,但不是引鬼上身,而是一種情緒牽引,俗話說人逢喜事精神爽,反過來,人在傷心地當然精神差,很多人患上精神疾病也是因為情緒被憂傷的事牽引了,自己又走不出來,所以這裏說的‘鬼’其實是一種比喻,和心裏有鬼的‘鬼’是一個意思。”
“哦,聽你這樣一說,我明白了,運氣不好其實更多的原因在自身,要會調節情緒,時刻保持輕鬆愉悅的心情,不要沉迷在憂傷的情緒裏,對不對?”歐陽雲錦說。
我點點頭。
“所以嘛,我看你從墓地回來情緒一直低落,好吧,我們去喝酒唱歌,調節情緒去。”鄭巨發轉而問,“對了,那個桃兒呢?不是一直陪著你的嗎?”
是啊,桃兒呢?提起桃兒,我心裏痛了一下,她的淺笑倩然,她的顧盼流連,她手上的溫存,頃刻之間又塞滿了心間,而我對她的愧疚之情也愈加強烈起來。
她陪了我那麼長時間,那麼多的風雨,那麼些個快樂或憂傷的日夜,我卻把她扔到了半路。
上次在家裏與玉兒相遇,因為桃兒在場,鬧了一場誤會,致使玉兒悄悄地走了,這事讓我心裏很不是滋味。
有了前車之鑒,這回來大都見玉兒,我是無論如何不敢再讓桃兒出現了,所以從冰城出來我故意沒買機票,而是擠上了火車,我知道冰城沒有直達大都的火車,需要在中途換乘,這正好給我時間來勸桃兒回家。
桃兒拉著行李,寸步不離地跟著我跑前跑後地買票,臉上始終掛著笑意,她不問我為什麼不坐飛機,她那麼聰明的一個女孩子,什麼事猜不透呢?
她隻知道到了大都,見到玉兒她就要離開,卻不知道我要在半路就把她扔下,她的柔情和不舍,我的決絕和殘忍,時時在噬咬著我的心靈,咬出血來,可是我能有什麼辦法呢?不是我自私,是愛情本身就是自私的。
在車上,我躊躇了很長時間,總是狠不下心來說出讓她離開的話。
我想來想去,決定向老君求助。
我把自己關進廁所,給老君打電話:“大哥,求你一件事,你給桃兒打個電話,找個借口把她叫回四川好嗎?”
“為什麼?”
“我馬上要見到我的女朋友了,我不想傷了兩個人的心。”
“什麼女朋友?桃兒不是你女朋友嗎?”
“大哥,在去峨眉之前我就有女朋友的,算了,這件事一句兩句話也解釋不清楚,不過,桃兒是知道的,隻是我說不出口讓她離開,你幫幫忙好嗎?”
“我隻做好人,不做壞人,你說不出口的話我更說不出口。”老君生氣地說。
“桃兒聽你的,你當救兄弟的場了,麻煩你開一下金口吧。”
“狗屁,我這是金口嗎?我費了那麼多的心血,想做一回媒人,你小子就是不成全我,你說過,愛情是兩個人的事,我這第三者就不摻和了,你愛咋咋地吧。”老君撂了電話。
隔了那麼遠,老君的話還是把我臊得臉上火辣辣的。
我坐在桃兒對麵,裝作若無其事地問:“想家了嗎?”
“和你在一起很充實,還沒顧得上想呢!”桃兒調皮地答。
“桃兒,你已經出來很長時間了,家裏人一定很擔心你,不如下一站你換車回四川吧,好嗎?”我目光落在桃兒臉上,卻又如驚鴻一般飛速移開。
桃兒定定地看著我,半晌才說:“你不想我去大都?”
我大窘:“不是,這個,怎麼說呢,桃兒……”
“你不要說了,我明白你的意思,”桃兒將臉轉向窗外,一臉的清冷,“你聽到了玉兒的消息,該歸心似箭才對,可是你不坐飛機卻選擇了火車,我就想你肯定有問題,我以為你是想多和我待一些時間的,原來……算了,下一站我換車。”
我握住桃兒的手:“桃兒,對不起……”
桃兒搖搖頭,一滴眼淚滴了下來:“我們沒有緣分。”
“我和玉兒會去看你……和老君的,我很感謝你一直陪著我。”
桃兒咧了一下嘴,眼淚更加止不住了:“我也要謝謝你給了我一段難忘的回憶。”
“桃兒,別哭,你是個好女孩,你一定能找到……”
桃兒輕輕搖了一下頭,抽出手說:“隻要你和玉兒能幸福,我就幸福,我不是要纏著你,我覺得玉兒對我有誤會,我想當麵和玉兒姐解釋一下的,既然你不願她再見到我,我就不打擾你們了,替我問她好吧。”
我說:“我不想你見到玉兒又要徒然傷心一場,最後還是要離開,我知道我欠你很多,桃兒,哥對不起你。”
我感到自己很渺小,甚至是有些齷齪,桃兒是一個多麼真誠善良又大度的女孩啊,她強壓下自己的感情,掩飾著自己的痛苦,一心想要成全我和玉兒,可是我卻硬著心腸在她心裏插上一刀,處心積慮地要在中途把她趕下車,真是小人之心啊。
“哥,快別這樣說,都是我自作多情,真的,我沒事的,你放心吧,我還會和以前一樣,隻是又多了一個哥哥。”
火車靠站,桃兒拿過自己的行李,輕輕抱了我一下,跳下了車,頭也不回地走了。
見我出神,鄭巨發說:“天一,我幫你移民到泰國吧。”
“什麼意思?”
“那地方可以一夫多妻,你就能兩全齊美了。”
我瞪了他一眼,撥通桃兒的手機。
“哥,見到玉兒姐了嗎?”桃兒不等我開口急切地問道。
“哦,這個,嗯,你到家了嗎?”我支吾著。
“我到了,玉兒姐呢?我要和她說句話。”桃兒說。
“你安全到家我就放心了,等有時間我讓玉兒再給你打過去吧。”我不想告訴她真相,我真怕她再趕過來。
“哥,怎麼了,玉兒姐不願理我嗎?”
“不,不,不是的,玉兒現在不在我身邊,真的不在,桃兒,你開心點,等我們結婚時請你來喝喜酒。”
“喝喜酒,呃,是的,你能快樂就好。”
我能聽到桃兒話裏隱藏的傷感。
掛上電話,我惆悵了好一陣子,都說愛情是一杯酒,不醉誰知酒的滋味,我知道,桃兒也知道,我是早就酒醒了,現在隻想桃兒能盡快地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