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降妖伏魔(1 / 3)

《易經·澤山鹹》九四象曰:貞吉悔亡,未感害也。憧憧往來,未光大也。

守正道沒有憂悔,也不會受到大的傷害,現在還不能光明正大,所以隻能心神地來往。

有句古話說,忍得一時之氣,免得百日之憂,學會了易經,我也學會了忍,可是有些時候,衝動都是不知不覺間放出去的,等想到該忍耐時,已經晚了,我在陽光下釋放了心魔,這魔鬼便把我拖到黑暗裏折磨我。

看守所如果是我的地獄的話,那禁閉室就是地獄裏的油鍋,我被拔毛剝皮,抽筋剔骨,然後是油煎火烹,還不讓我死去,一點點零切碎割直到覺不出痛。

鄭巨發,你不說我們是心連心的情誼嗎?為什麼你這時感應不到你的兄弟正在受苦,還不快點來救我?

我在禁閉室裏關了兩天,吃喝拉撒睡全在那方寸之間,幾乎崩潰,還好,張鳴沒有把我忘了,正當我意誌消沉,神誌漸漸模糊時,隻聽嘩啦一聲鐵門響動,他把我放了出來。

張鳴這回拿正眼看了看我,臉上不知是快意還是驚詫,總之那神情很耐琢磨。

經過油鍋一煉,我已經從人脫胎成了鬼吧,怎麼沒把他給嚇死!

我故意走近他,說:“張所長,這別墅不錯,謝謝你。”

張鳴捂住了鼻子,衝我一擺手:“快滾回監室去,洗澡換衣服,局裏一會來人提審你。”

我說:“不用,我不嫌髒。”

“你成心的是吧?在這裏沒待夠?那等提審完再接著來。”

我被張鳴一腳踹進了監室,驚飛一屋子的烏鴉,個個掩鼻轉頭,齊聲聒噪:“快出去,快出去!”

我湊到老才跟前:“老大,我想死你了。”

老才喊:“老伊,把他叉出去,用水衝一百遍。”

我仰天大笑,用手把所有人挨個摸了一遍,邊向洗漱室走去邊說:“這回我和你們臭味相投了。”

老伊不嫌我臭,幫我脫了衣服,給我打好水,一邊給我擦身體一邊說:“小心著涼,你先適應一下。”

我說:“你進屋吧,我自己來。”

老伊說:“那天我衝你搖頭了,你沒看到。”

“謝謝。”我冷淡地說。

“小周,這裏的人不是人,都是鬼,你不用和他們較真。”

“我也是鬼。”

“你不是,我在這裏關的這段時間,別的沒學會,但是學會了看人。”

我冷笑:“你能看清我嗎?”

老伊搖了搖頭:“我看不清你,但是能看出你和他們不一樣……和我也不一樣,這裏關的並不都是社會渣滓,也有冤魂,是冤魂,隻有有冤的才能成為不散的魂,真正有罪的都成了鬼了。”

我轉頭看著他:“你也是冤魂?”

老伊點點頭:“我可能出不去了,有人不願意讓我出去。”

我心裏說,當官的說自己不貪,誰信啊。冰城有一個趙向前,大都還會再出一個不貪的伊長江嗎?我這麼幸運,一生能遇到兩個清官?

我現在誰也不信,鬼也罷魂也罷,各有各的道,我走自己的,都說相逢何必曾相識,同是天涯淪落人,相同的是淪落,不同的是心境,這樣的環境下,誰和誰都不會成為同心的朋友。

我說:“你不要和我說你的事,我不想聽。”

老伊苦笑:“小周,我不是想說我的事,給你說了也沒用,隻是我覺得我能體會你的心情,因為我深有感觸,外麵的人除了我家人可能沒人相信我是清白的,你也一樣,你說自己是被陷害的,沒人相信你,隻要進了這裏,想輕易地出去,很難,你要有心理準備。”

我不語,擦幹了身體,看看那身發臭的衣服,皺了皺眉頭。

老伊拿來自己的一身衣服說:“我們身材差不多,你先換上吧。”

“這——”我為難地看看他。

“是幹淨的,昨天在太陽底下曬過了。”老伊說。

“謝謝。”我沒有多餘的衣服,也隻能穿他的了。

我從審訊室回來時,老伊把我的衣服已經洗好了,掛在鐵柵欄上曬著,這讓我很感動,自從進了看守所,處處都是冷眼,人人都對我使絆子,老伊的舉動讓我很溫暖。

從禁閉室出來我隻安生了兩天,第三天晚上,吃完晚飯,大家坐在一起等著老才開電視,老才剔完牙,說:“今晚上開聯歡會,慶祝六子入住第五監室一百天。”

六子一聽,先是愣了一下,然後諂媚地說:“謝謝老大。”

“咳,我講一下規則,每個人都必須出一個節目,出的節目要所有人都叫好,算過關,有一個不叫好的,做一百個俯臥撐,然後加一個值班。”老才說。

監室夜裏有值班的製度,每班兩個人,兩小時一換,加一個班就是值四小時,一夜也差不多就過去了。

老才說話的時候老伊悄悄掃了我一眼,我和老伊雖然仍是在語言上交流不多,但我們現在已經很默契了,我能看懂他的眼神。

我知道這是老伊提醒我小心,老才又想整我。

老才第一個開始,他唱了一首歌:“愁啊愁,愁就白了頭,自從我與你呀分別後,我就住進監獄的樓,眼淚呀止不住地流,止不住地往下流……”眾人都跟著齊唱,唱完齊聲叫好。

一個管教過來:“深更半夜的鬧鬼哪?”

老才說:“沒鬧鬼,鬧春,賈所長,我們開聯歡會,你一起來吧!”

賈所長眯著眼,皮笑肉不笑地說:“老才,今天我值班,你別給我惹事啊,對了,明天吃辣子雞,你們室要不要?”

賈所長是分管看守所食堂的副所長,油水很大,嫌犯們每改善一回生活他都能賺不少錢,一份辣子雞三十塊錢,頂多有三四塊無名指那麼大的骨頭,可是隻要他打了招呼,每個監室都得紛紛響應,要不然,今後再想吃點好的就難了。

老才說:“要,怎麼不要,我們要兩份,賈所長,我想吃雞頭了,明天給我挑一個啊。”

賈所長不動聲色地做了個禁聲的手勢走過去了。

老才說:“接著來,唱歌的不要了,講故事、笑話,要葷的不要素的。”

戴腳鐐的老強說:“我來,我講一個賈所長的故事,是真的啊。有一天賈所長在看守所裏值班,中午時他從所裏帶了兩隻雞腿給老婆送回家去,一進家門,就看見一個男的光著屁股正趴在他老婆身上弄事,他老婆的小褲衩褪到了小腿下麵,上麵濕乎乎一片,兩個雪白的奶子被那男的吃一個摸一個,他老婆爽得直哼哼。他看得兩眼冒火,跑到衛生間找了一塊搓衣板,罵道,狗日的,敢弄我老婆。照著那男的屁股狠狠地打下去。隻聽他老婆嗷的一聲,罵他,天殺的,我使了半天勁不讓他進來,讓你一下子給打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