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鴻看了看我,為難地說:“師父,你看這個……要不這樣吧,讓這位大哥一起去吧。”
喬好運卻施了個欲擒故縱之計說:“我不去,天一也不能去,我們哥倆好幾年沒見了,晚上要好好聊聊的,你在這搗什麼亂。”
我太了解喬好運了,一把將他推出門外說:“別裝了,走吧。”
陶然對於畫展的成功並不像溫鴻那樣興奮,臉上始終淡淡的,喬好運恭維了她幾句,她隻是微微點一下頭,不亢不卑,頗有大家風範,到底是在國外見過大世麵的。
我應景說了幾句話,再也找不到合適的話題了,陶然見我加入不到他們的話題裏去,從藝術上轉移出來說:“周先生,你是研究易經的對嗎?”
“和你熱愛畫油畫一樣,我也熱愛這門科學。”我說。
“我聽溫鴻說你的占卜非常神奇,能不能讓我領教一下?”陶然微笑著說。
“周易的神奇並不止在占卜預測上,占卜預測隻是從周易演生出來的一種功用,最早的八卦其實就是農耕社會用於曆法、紀年和記錄天象的東西,後來周文王由八卦推進到六十四卦,然後給每一卦每一爻注上卦辭爻辭,使其成為一部哲學著作,現在人們一提起周易就想到了占卜,反而忽略了它的哲學、天文學、地理學等藝術成就。”一說到《易經》,我的興致大增,不免滔滔不絕起來。
“哦,是這樣啊,我上大學時沒接觸過《易經》,直到現在也沒讀過這本書,我看現在人們對它推崇備至,它的妙處到底在哪裏呢?”陶然興致勃勃地問。
“它的妙處非常多,學會它可以受益終生,比如你畫畫時也可以用到。”我說。
“畫畫也可以用到?真的嗎?”
“是啊,比方說你畫四季,春天用什麼表現?秋天用什麼表現?我知道畫家一般都是用物象來表現,春天的柳芽,秋天的黃葉,冬天的雪,夏天的荷什麼的,這種物象就是《易經》的精髓,可是這種物象有一個漸變的過程,秋天是從夏天轉變過來的,我們都知道等感覺到了涼意時,才知道秋天到了,可是畫家的表現卻沒這麼細致,隻會用落葉黃葉果實來表達,其實,秋天早在夏天未過時已經開始交接了,這就是夏裏有秋,秋裏藏夏。民間有句俗話說‘捂春晾秋’,便是對陰陽學說的最佳詮釋。所以中國古人總結出來的二十四節氣最重要,二十四節氣是由十二節和十二氣組成的,每個季節的分界線就在節氣的交會處,你要掌握了個規律,你在畫季節時,會不會也能更準確更巧妙地利用某種更細致的物象變化,把一幅畫畫得更加出神入化呢?”我侃侃而談。
陶然聽得目瞪口呆,說:“你講得太精彩了,聽你這樣一說我真是醍醐灌頂,想想我以前畫的那些畫,不由慚愧。”
“我隻是談一下《易經》的妙處,打個比方而已,其實我不懂畫,瞎說的,你別介意。”我惶然地說。
“不,不,你說得對,的確是這樣,我再請教一個問題,《易經》對人物畫有什麼幫助嗎?”
我不假思索地說:“當然有,畫人物的喜怒哀樂一般都是著重突出人物的表情,象由心生,表情是象,怎麼突出這種發自內心的表情變化也很重要,這就需要講一下象由心生這個問題了,人體是一個小宇宙,喜怒哀樂不隻是由麵部表情表現的,還要牽扯全身的變化,首先就是健康人的喜怒哀樂和不健康人的喜怒哀樂的區別該怎麼表達,這個一般的人物畫裏可能都不會注意到。一個健康的人,他不光有強壯的身體,還有一股健康的氣息,《易經》講陰陽平衡,不偏不倚人才是健康的,要在畫裏表現出陰陽之氣的調和,人的健康才會有神韻,人的表情才會有內涵,因此一個健康人的笑和不健康人的笑肯定是不一樣的,所以中國的字典裏才會有開懷大笑、強顏歡笑、苦笑、淒楚一笑等,因此,懂得了《易經》,作為一個畫家非常重要,因為畫‘象’容易畫‘氣’難,我覺得有追求的畫家不會隻停留在畫‘象’上,所以學學《易經》是大有益處的。”
陶然點頭說:“周先生,你分析得太有道理了,真是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我要跟你學《易經》。”
“見笑了,我是信口開河,對於作畫更是外行,我就這麼一說,你也就這麼一聽。”
“周先生真是太謙虛了,我從現在起要好好學習《易經》,你收下我這個學生吧。”
溫鴻說:“好啊,我師父又多了一個女弟子,選日不如撞日,今天就是吉日良辰,不如現在順便把拜師儀式辦了吧。”
喬好運也附和道:“是啊,今天就是好日子,我做見證人。”
我忙說:“陶然小姐蘭質慧心,成就斐然,我可當不起她的老師。”
“周老師,”陶然改口稱我為老師,“你別推辭了,學術有專攻,你研究的這個領域正是我所懵懂未知的,你要不嫌棄陶然愚鈍,就收下我這個學生。”
我看了溫鴻一眼:“你給我下套是吧?”
溫鴻貼在耳邊小聲說:“我敢打賭,陶然喜歡上你了,她認你為師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這樣也好,以後你們要成了一家人,一個是畫家,一個是周易大師,雙劍合璧,天下無敵!”
我慍怒道:“滾,再胡說八道我抽你!”
喬好運是閑人瞎起哄,張羅著讓服務員找來了香燭,安好了椅子,一把將我按到椅子上,說:“陶然小姐的拜師儀式現在開始……”
溫鴻拉著陶然跪下磕頭說:“還有我,我今天也搭儀式一並補齊了。”
我無可奈何,隻得默許,我拉起他們說:“我們都是同齡人,不要這麼多繁文縟節,在《易經》這門科學麵前,沒有老師,隻有學生,以後我們共同學習吧。”
溫鴻還不罷休,說:“陶然正好還沒有住處,師父的落香茶社倒是個清靜之所,她搬過去,一邊跟你學習《易經》,一邊畫畫,兩全齊美。
我瞪了溫鴻一眼,礙於陶然在跟前,也不好說什麼。
吃完飯,溫鴻和陶然去收拾東西,喬好運對我說:“你小子的桃花運真不錯,這哪是收徒弟啊,明擺著是收了位夫人嘛!”
我沉默不語,他們哪裏知道我的心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