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都市南四環一帶,以前有很多做保健品的公司,家庭小作坊式做口服液、蜂王漿種類保健品的更是不計其數。這種情況全國各地都有,一個公司可以帶動一個產業,有的地方全縣做紡織,稱為紡織之鄉,有的地方做工藝品,稱為工藝之鄉,有的地方做陶瓷,稱為陶瓷之鄉,大都南部是保健品的集散地,生產的各種保健品、營養品行銷全國。
正是因為有保健品這一產業群,所以才有後來的這個大都市經濟開發區。開發區裏八成的企業都是生產保健品的公司。
但是市場的法則是弱肉強食,強者恒強,隨著黃金健公司上市,資金充裕,研發能力強勁,現在黃金健已經是一枝獨秀,剩下的幾家公司都停留在模仿和靠吃老本上,基本上是苟延殘喘。
保健品市場,其實賣的就是一個概念,什麼防癌啦,降壓啦,調節腸胃啦,其實都是摸準了人們對疾病的恐懼心理,大打健康牌,誇大其詞虛假宣傳才贏得市場的,尤其是中老年人,有了一定的經濟基礎後,最怕的是身體健康出問題,所以對各種保健品抱著寧信其有的態度,狂買狂用,好像各種保健品朝肚子裏一灌,就可以百病不侵,萬壽無疆了。
保健品要真有這樣神奇的功效,醫院早關門了。
正是人們對保健品的模糊認識和盲目信任,推動了這個行業的核裂變式的爆發,造就了一大批保健品公司,也生產出一大批富翁。
有一家叫金生源的保健品公司,老板叫金長生,當年和鄭巨發一樣,也是白手起家,慢慢發展成了資產過億的大公司。
金生源公司就在黃金健公司的對麵,這兩家公司是大都保健品行業裏的佼佼者,也是競爭對手。
鄭巨發得天時地利人和,一路順風順水,銳不可當,隻用了兩年的時間就一躍成為龍頭老大;而金長生,思想比較保守,一直是家族化經營,管理層幾乎全是自己的親人,發展的局限性就大,所以慢慢就落到了鄭巨發後麵。
現在黃金健請了高慧美做代言人,在全國各大電視報紙大做廣告,漸漸把很多同類產品的市場都給奪了過去,等金長生發現自己的生存空間已經被鄭巨發給壓迫得很小了時,才大吃一驚,決定求變,在全國網羅人才,對企業進行改製,以應對黃金健公司的打壓。
也就是這時,建委主任衛道時乘虛而入。
兩年前,金長生在開發區征地建廠時,欠了衛道時一個人情。
金長生有一個優點,也是他的致命弱點,就是凡事算計,別人花一千塊錢能做成的事,他要是也花一千塊錢辦成,就覺得吃了虧,屬於那種占小便宜就等於吃了大虧的人。
他之所以看中鄭巨發公司對麵的地塊,一是賭氣,你鄭巨發選了開發區最好的風水寶地,我也不能落後,我就在你對麵開公司,比比誰比誰幹得好。二是那塊地有一個廢棄的采石場,他算了一下成本,即使算上回填采石坑的三十萬,他拿地的費用也要比鄭巨發節約一百多萬。
金長生先後去那塊地看了十幾趟,反複計算斟酌之後,終於下定決心拿下那塊地。
當金長生的身影反複地出現在那塊地上時,被建委主任衛道時看到了。
因為市裏領導視察過經濟開發區後,讓建委盡快對開發區實施“三通一平”,優化招商環境,其中專門提到了對黃金健公司對麵那個大采石坑的填充。因為建委下屬職能部門,環衛局負責建築垃圾的清理工作,正好可以利用建築垃圾回填采石坑,所以衛道時專門叫上有關人員去開現場會。
衛道時見金長生對采石場那片地感興趣,心裏暗喜,於不動聲色之間布下了一個局。他開始拖延回填采石坑,等著金長生自投羅網。
要說衛道時隻奸詐在這一點上,真是小瞧了他。
衛道時想狠狠敲金長生一筆,當然胃口不會這麼小,他暗地裏指使他的女婿馬小龍,迅速地報了一個虛假的招商項目,將那塊地先收入囊中。
金長生做夢也想不到,自己挖空心思,精心算計的結果是把自己給裝了進去。
他將自己的用地計劃和項目規劃上報給了建委,衛道時這時表現出十二分的熱情,做出一副專門利人毫不利己的光輝形象,不光滿口答應一定要幫金長生的企業落地,而且還不辭辛苦地親自帶著他在市裏各部門之間周旋,其實他是怕馬小龍提前買下地的事露了出去。可是他的舉動卻把金長生感動得一塌糊塗,因為金長生在長達二十餘年的創業過程中,工商、稅務、衛生、環保等各職能部門沒少為難過他,他對所有的政府機關都沒什麼好感,不光是沒有好感,還深深恐懼,這也是他一直不願做大做強的原因,他怕自己辛辛苦苦賺來的錢被這些單位揩油給揩光了。
在幫金長生跑項目的時候,衛道時也看清了他的弱點,於是有針對性地不斷讓他感覺自己是一個熱心人、值得信賴的好領導、可以成為朋友的人,他的偽裝完全迷惑了金長生,取得了金長生的信任。
開發區對高新技術企業,尤其是環保高效的企業是沒有門檻的,可是對於一些規模較小,產品沒有市場競爭力的企業則比較謹慎,在用地上也有很高的要求,雖然這個開發區以食品保健品企業為主,但是也有一個專門的要求就是產品差異化,先入為主,比如開發區裏已經有了一家生產減肥口服液的企業,再有同類的企業就不會批準進入。
金長生的公司產品恰恰有很多是和黃金健公司重複的,黃金健公司是上市公司,本著抓大限小,扶優限劣的原則,大都市是很難把金長生的公司安排進開發區的。
衛道時采取瞞天過海的手段,讓金長生報項目時,把產品目錄全改了,胡編了幾個可以填補市場空白的新產品,通過了開發區的審批關,把用地計劃拿了下來,然後就是選地了,衛道時對金長生早已相中黃金健公司對麵那塊地心裏有數,故意帶著他去看了幾塊地段較差,征地難度較大,投資也很大的地。金長生越看越覺得黃金健對麵那塊地值,就表示非那塊地不要。
衛道時說:“那塊地不好,有采石坑,光是回填就得花三十多萬,我再帶你看看其他的地塊。”
金長生已經打定主意,說:“別的地再好我也不要,我就看中那塊地了。”
衛道時這才說:“那塊地已經被另外一家公司征用了,現在正準備建設呢。”
金長生沒想到自己算計了那麼長時間的一塊地竟然悄沒聲地被別人搶先占了,心裏很是惱火,向衛道時打聽是什麼樣的企業要了那塊地。
衛道時添油加醋地把那個企業描述了一遍,說如果建成投產又是一個黃金健一樣的公司。金長生麵前站了一個黃金健就夠鬱悶的了,再冒出第二個黃金健,他以後還怎麼生存?不行,得把這家企業扼殺在萌芽之中。
於是金長生請衛道時幫忙把這塊地從那個企業手上奪過來,並許諾說,那個企業要多少轉讓費都可以。
衛道時見金長生終於落入自己的圈套,大喜過望,張口要了二百萬,後來自己還假模假式地幫著金長生討價還價,把價格降到了一百萬,然後加上回填采石坑,衛道時與馬小龍兩個人一次就從金長生身上賺了一百三十多萬。
金長生哪知道其中的貓膩,當了冤大頭,還對衛道時感恩戴德,視為知己。
現在金生源公司要改製,衛道時看在眼裏,覺得有利可圖,就提出讓自己的女婿入股,進入管理層,幫金生源公司擺脫困境。
其實他有兩手準備,這時金長生正是困難時,缺資金缺人才,進入比較容易,再說金長生還欠著自己的人情,這個麵子肯定得給。隻要成為金生源的股東,那麼不管它今後成功與否自己都是穩賺不賠,賺了可以分紅,賠了可以慢慢運作把這個公司弄到自己手裏,然後找機會再讓黃金健收購,他相信,憑他的地位,憑他的人脈關係,到時候鄭巨發也不敢不買賬。
於是馬小龍就進入了金生源公司董事會,而衛道時卻成了幕後的實際股東。
金長生哪裏知道,自己的精於算計把自己的一生心血毀於一旦,還險些毀掉了鄭巨發的黃金健。
相同的人生不一定能走出相同的路,相同的路上也不一定能走出相同的人生。
鄭巨發與金長生是走在相同的路上的,他們的起點一樣,走的道路也一樣,但是不一樣的性格和心胸注定了兩個人終會分出高下。
鄭巨發懂得資本運作,肯花大價錢做市場調查,舍得在產品研發上投入,所以他的成功不是完全靠運氣,後期靠的是膽魄和敏銳的判斷力。而金長生卻走上了一條截然不同的道路,貪婪但是膽怯,保守但是嫉妒,精明但缺少主見。
鄭巨發的事業也離不開政界人士的支持,但是他懂《易經》,會相人,隻要他認可的官場中人,不管對自己的事業有沒有幫助,都會誠心誠意地交往,他看不上的人,會敬而遠之,所以他的人脈隻能有益於他,而不會算計他阻礙他。金長生就不同了,以前從不和政界打交道,他對官場中的事知之甚少,等事業做大了,才發現離開政界其實很難順利發展,於是現上轎現紮耳朵眼,來不及深交便倉促求人,這樣的關係隻能是純利益性的,做冤大頭也是注定的。
自從和衛道時扯上關係後,金長生被他的熱情和樂於助人所迷惑,以為自己很幸運,傍上了一個可以幫助自己的大官,從此對他視為知己,無求不應,可是衛道時在心裏壓根就沒看起金長生,一方麵假惺惺地與他推心置腹,一方麵又不動聲色地狠狠搜刮他的錢財。
遇人不淑是一個人的災難,羊和狼做伴的下場不言自明。
衛道時提出入股金生源,金長生一直拖著不答應,這是他自己的企業,是他的心血,衛道時對他的幫助再大,他也不想把自己的財富拱手相送,可是,後來一次意外,終於讓衛道時的計謀得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