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夏日的下午,太陽火辣辣的炙烤著城市,街上的行人都比平常少了很多。不過有一群孩子卻頂著烈日,在大街上遊蕩。這群孩子裏最大的看起來也不過十三、四歲的樣子,最小的恐怕都還沒到上學的年紀,孩子們的衣服都顯得髒兮兮地,似乎很久沒有洗過一樣。他們目光閃爍,眼睛四處張望,其中幾個孩子偶爾打鬧一下,嘴裏罵著髒話,時不時還發出一陣轟笑。
不過沒晃悠多久,這群小孩就溜進了一條背街的巷子。
這條巷子裏到處堆放著垃圾,地麵也是濕漉漉地,散發著難聞的腐臭味。可孩子們卻視若無睹,走到巷子深處,才停了下來。
“媽的!雞仔呢?說好三點鍾在這裏集合,還不見人!”一個年紀看起來最大的孩子,嘴裏罵道。
“是啊,昨天這個婊子養的說在十六中發現一個有錢的凱子,今天帶我們去‘擂肥’,媽的,該不是瞎雞巴吹牛的吧。”另外一個孩子說著一腳狠狠的踢翻了一個放垃圾的盒子,“這幾天才搞到幾十塊錢,連他媽的上網吧都不夠用!”
兩個孩子正說著,忽然間一陣騷動,其他孩子紛紛散開,一個約莫十歲的小孩,兩手插著口袋,眯著眼,嘴上還叼著半截煙,邁著八字步,十足一副小痞子的樣子。
他一看到剛才那個罵他亂說的孩子,立刻跑上前,飛起一腳踹到對方肚子上,一臉凶神惡煞的樣子。
那孩子綽號叫“排骨”,雖然比雞仔大了好幾歲,但是被打了,卻也不敢還手。
“操!排骨,你敢說老子吹牛,待會你別分錢。”雞仔罵罵咧咧的說道。
“排骨”立刻嬉皮笑臉的爬起來,摟住雞仔,討好道:“都是兄弟,隨口說說,你別當真。”
雞仔“哼”了一聲,嘴裏還是又罵了幾句。
“好了,別鬧了,雞仔,說正經的。”年紀最大的孩子這個時候說道。他的綽號叫鬼頭,是這群孩子裏年紀最大的,也是他們的頭。
雞仔聞言,馬上臉色一變,笑嘻嘻的說道:“老大,這次錯不了,我看那小子手裏還有一台新款手機,家裏絕對有錢。”
鬼頭也笑了起來,要知道光是一部手機,起碼也可以賣幾百塊。
“不過十六中在鬧市區,不是很好下手啊。”
“放心,我早跟過了,他放學沒人接,坐48路公車到三元裏下,回家要經過一個工地,我們在那裏可以下手。”雞仔笑道。
於是這八個孩子,在鬼頭的安排下又撿了些木棍和磚頭,就跟著雞仔往三元裏工地趕。
等了大約一個多鍾頭,終於看到一個穿戴整齊,一身光鮮的中學生走了過來。
“就是他!”雞仔指著那個中學生說道。
八個孩子立刻一擁而上,而雞仔更是二話不說,手中的木棍毫不留情打在中學生的背上。
中學生被這突如其來的一棍徹底打懵了,一下子就摔倒在地上。
“你們幹什麼?”中學生還想反抗一下,但是很快又有一塊磚頭砸到他頭上。
“少廢話,把錢都拿出來!”鬼頭一邊吼著一邊就上前搜身,把口袋裏的錢包和手機都拿走了。
而其他孩子也上前扯下他的書包,甚至連他上身的衣服也剝了下來。
“果然是個富二代啊,錢包裏有這麼多錢!”鬼頭打開錢包一看,裏麵竟然一千多現金,不由得笑了起來。
其他孩子一見有這麼多錢,也都喜上眉梢。
不過也就在這時,忽然從工地四周湧出許多警察,把他們摁倒在地。
平常這幾個孩子碰到同齡的人還敢耍耍威風,真見到警察,立馬都嚇傻了,哪裏還敢反抗,老老實實趴在地上。可是唯獨雞仔卻張口就咬,不過換來的卻是狠狠一巴掌。
“小兔崽子,毛都沒長齊,就敢出來搶錢!”被雞仔咬了一口的警員,惱火的把雞仔提在了半空。
雞仔被打和進派出所也不是第一次了,他知道自己年齡小,公安早晚也要把他放出來。所以雖然被帶到派出所,他依舊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負責處理他們的民警們也確實頭痛,這幫孩子都是問題少年,要麼是無父無母的流浪兒,要麼是父母離異,沒人管,又或者父母健在,但是卻無心管教孩子。這幫小孩不讀書不上學,整天在社會遊蕩,結幫拉夥,做些小偷小摸,洗錢擂肥的壞事。最近一段時間更是離譜,市內十多所學校幾十名學生遭到這夥人的打劫,學校反映很大,警方不得不采取措施抓人。可是抓人不難,抓到怎麼處理才是個大難題。
能夠找到監護人的還好說,批評教育,加強監管,讓家長把人領回去。找不到監護人的就麻煩了,放了吧,出去後他們肯定還會再犯事;不放吧,他們又不夠年齡承擔法律責任。
李佳剛從警校畢業,在所裏才上了一個星期的班,所長就把雞仔這個燙手山芋丟給了她。
她第一眼看到雞仔的時候,最大的感覺是驚訝,一個如此瘦弱的小男孩,最多也不過九、十歲,會傷人搶劫?她心理上的第一反應是沒法相信這個事實。
“你叫什麼名字,多大了?”李佳蹲下身子問道。
“雞仔,十歲。”雞仔回答的幹脆利落,他甚至知道眼前這個警察下一句會問什麼。不過他現在很慶幸,這個女警察看來並不凶,而且還挺漂亮,上次那個男警察進來二話不說,就先把自己打了一頓。
“我問的是你真名。”李佳盡量讓自己語氣溫柔一點。
“這就是我的名字,我生下來,大家就都這麼叫我。”
李佳搖搖頭,她認為這孩子是在撒謊,不過他也沒繼續問他名字。
“你為什麼要去搶錢?”
“沒飯吃。”雞仔實話實說。
“你父母呢?”
“我媽在外地做‘雞’,我沒有爸。”雞仔說這話的時候,神情冷淡,仿佛不是在說自己的事情。
李佳愣了一下,她沒想到一個孩子嘴裏會說出這樣的話。
“你媽媽不在,誰照顧你?”
“以前是嬸嬸,現在我自己照顧自己,我媽會給我寄錢來……”雞仔說到這裏,臉上冷漠的神情稍稍出現了一些變化,眼睛裏多了一份憂慮,“不過最近這半年,她沒給我寄錢了。”
“你嬸嬸呢?”
“幾年前就不見了,不知道去哪裏了。”
李佳看著眼前這個叫“雞仔”的孩子,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問些什麼了,她猶豫了片刻,還是問道:“你知道做‘雞’是什麼意思嗎?”
雞仔滿臉不屑的答道:“不就是做妓女嗎。”
李佳沒有再繼續問下去,她心裏有一種被刺痛的感覺。她走下樓,在派出所旁邊的小賣部買了麵包牛奶給雞仔吃。然後就回到了辦公室,同事老王剛好在。於是她把有關雞仔的事情告訴了老王,希望能從他這裏得到一些幫助。
“這孩子以前就因為偷東西,被我們抓過一次。他倒是沒有亂說,不過我們也確實找不到他的監護人,你教育一下,就給放了,我看所長也是這麼個意思。”老王一邊點著鼠標玩掃雷一邊漫不經心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