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雪從葉一凡家裏出來的時候,順手從那裏借了不少“盤纏”,就算是上次被出賣的補償,有了這樣的理由,他自然拿得心安理得。
路途遙遙,但他手裏有錢,心裏也就不慌了。
上次淩小峰帶著他走的路,他基本都記住了,不過交通工具能到的地方並沒什麼難處,真正讓他犯愁的是崇山峻嶺。
當他麵對一眼望不到盡頭的山林時,心裏自然而然的感受到了某種難以言喻的恐懼。不過除了恐懼之外,他更多的情緒卻是興奮與期待,仿佛媽媽就近在眼前。
他稍稍遲疑之後,用手提了提掛在他那瘦小肩頭上的背包,邁步走進了叢林。
林中無路,荊棘滿布,林外有山,山外有林,媽媽,你究竟在哪裏?
今日的李雪個子比起以前高了一些,心智也更加成熟,最重要的是他不再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孩子。
他以天一道之法護身,以囚牛之法施力,雖處密林也如履平地。他一直想不明白,莫惜雪和宋金花既然要置他於死地,卻又為何盡心盡力傳了自己這一身法術。
想到這些,他不由一陣心痛。大人的世界太複雜,他雖一直不把自己當做小孩來看,但他始終還是個孩子。
渴了,他就喝水,餓了,他就吃幾塊餅幹,累了,他就靠著大樹睡覺。
日出日落,不分晝夜,他就在這片山林裏尋找,然而結果卻一次次讓他失望,他自己都忘了翻過多少座山,穿梭過多少叢林,一聲聲歇斯底裏的呼喚,卻換不來任何回應。
這夜,星空璀璨,李雪攀上一棵大樹,遙望身下密不透風的叢林,心情莫名的沮喪。他忽然想起什麼,緩緩從口袋裏掏出一塊白色的絲絹,這塊絲絹是他在龍琴裏偶然發現的,它被卷成細細的一條,塞到琴管之中。
絲絹不過巴掌大小,極輕又薄,放在手上,猶若無物,上麵密密麻麻畫滿了奇怪的符號。一直以來,他都還沒弄明白這些符號的含義,隻是先前施展囚牛法之時,發現其中一段音律的變化與這絲絹上的符號有些相似。此時他坐下來休息,這才拿出絲絹仔細研究起來。
不過宋金花隻教了他簡單的音律以及彈奏之法,總算他確實有天分,這才能勉強彈出幾個囚牛法的法術。他畢竟學習的時間太短,對於音律這種東西又是一知半解,而眼前絲絹上的符號貌似也是一種音律變化,但這段音律既長又繁,他試著用龍琴彈奏了幾次,都難以成功。
李雪折騰到大半夜,始終不得其法,眼皮也越來越重,隻好重新把絲絹卷好,塞進龍琴。
晚上露水濕重,幸虧有天一道的法門,可以讓李雪可以滴水不侵,不多一會,他就靠著樹幹安然入睡。當李雪漸入夢鄉,從密林深處卻漸漸浮出兩個身影,仿佛幽靈一般飄到他的身旁。
“沒想到短短幾個月,這小子就身兼天一道和龍族的法術,果真是個學法的奇才!”
“師傅,你也會誇獎人啊……”
來人正是寒雪宗的宗主寒冰雪和小徒弟排骨。
“少貧嘴!不是我不會誇人,是你們一個兩個都太不爭氣!”寒冰雪一生極為自負,可惜宗裏徒弟卻一個比一個差勁,稍微強一點的寒江海現在卻又背叛了師門。
排骨伸出舌頭,做了個鬼臉,他學了差不多五年,才有雞仔現在的水平。
“雞仔是宋天龍的兒子,自然不會差到哪裏去!”玉麵神龍在法界就是一個傳奇人物,但凡學法之人,無不心向往之,所以排骨這句話倒也不算酸。
寒冰雪聞言“哼”了一聲,他自負甚高,雖然門下弟子沒有成大器者,但那是受個人的天資影響,對於自己的法力他是有相當的自信。事實上也正是因為他,寒雪宗才有能力與守界者周旋至今。
“師傅,要不要我叫醒他?”排骨這時問道。
“不用了,貿然告訴他真相,他未必會相信。”寒冰雪搖了搖頭。
“那怎麼辦?難道還讓那個老妖婆繼續騙他麼?”排骨有些不高興。
“你著什麼急,既然我帶你來找他,自然有安排,你過來。”寒冰雪說著向排骨揮揮手。
排骨走上前,寒冰雪與他耳語了一番。
他聽完後有些驚異的看著師傅,然後又看看熟睡中的雞仔,心裏不由生出幾分苦澀。
淩思燕自然是知道李雪去了哪裏,但是她卻不會真的告訴葉一凡,她必須按照計劃,把葉一凡帶到指定的地點。
此時,長途車走在路上,有節奏的起伏搖晃著,仿佛淩思燕現在的心情。
她幹脆閉上眼睛,靠到葉一凡的懷裏,仿佛睡著了一般。
對於葉一凡而言,她隻是一個弱不禁風需要人照顧的小女孩。
他脫下身上的外套,輕輕披在淩思燕的身上,然後調整了一下坐姿,盡量讓她能睡得舒服一點。做完這些,他又打開車窗外的窗簾,望著道路兩旁連綿不絕的樹林,陷入沉思。
他想起妻子、兒子的慘狀,日不能安,夜不能眠,可是他卻又無能為力。謝妮說守界者能夠幫助自己,可是他唯一知道的那個守界者淩小峰卻是神龍見首不見尾,不但沒能幫自己,還把他的女兒丟給了自己照顧。想到這裏,他不免苦笑起來。他又想起王世陽,這個怕老婆的假道士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如果實在找不到守界者,自己是不是應該再去找他求助?
這時淩思燕挪了挪身體,整個人都幾乎依偎到了葉一凡的懷裏。
葉一凡又溫柔地幫她蓋好滑下的外套,露出一個父愛般的笑容。
經過八個多小時的車程,他們終於到了目的地——一座鄉間小城。
葉一凡從沒來過這裏,當他看到車外煙塵滾滾的黃沙,不由皺了皺眉頭。
淩思燕也揉著眼睛從“睡夢”中醒來。
“李雪的媽媽會在這裏嗎?”葉一凡有些懷疑。
“我也是聽他說的,我們去找找看吧。”淩思燕拉著葉一凡的手,說道。
葉一凡點點頭,既來之則安之,如果真能找到這臭小子,一定要狠狠教訓他一下,如果找不到,無非也就是浪費幾張車票錢。
李雪確實累了,他睡得很久很沉,不過當他迷迷糊糊醒來的時候,卻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
“排……排骨?你怎麼會在這裏?我在做夢麼?”李雪有些驚訝的瞪著排骨,然後毫不猶豫的狠狠掐了一下自己。
痛,真的很痛,讓他痛得無比精神,不過排骨沒有消失在他眼前。
不過這個時候他也看到排骨並非一個人,在他身邊還有一個奇怪的老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