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成猛吸了口煙,扔掉煙頭,張臂抱起女兒,盡享天倫之樂。日親日近,日遠日疏,舒金花素顏素衣悄悄看他。嫋嫋香煙裏,簿簿霧藹中,往日英俊倜儻的男人,如今頭發失去了光澤,髯須冒出,風度還是那麼優雅,人依舊那樣注重儀表,真是百折不饒!她心疼地說:“你瘦啦。”牛成站了起來,滿臉羞愧,“家寬出少年,這一連串不順心的事,有什麼辦法。”舒金花似乎罪孽深重,小心翼翼地問:“蘭姐去年做了手術,沒想到那麼不堪一擊,還是走啦。你怎麼不告訴我一聲,是不是沒錢醫治造成的?”
舒晟左手牽爸爸,右手牽媽媽,舒金花用紙巾擦了下瓷磚麵,三人坐在花池上。往事不堪回首,牛成難以啟齒,“她主要是病情進入了晚期,複發後癌細胞擴散至骨髓和內髒;當然,有錢及時治療也會好一點。前兩個月我打過你電話,兩次都沒有打通,我估計你換了號碼,加上已經借了那麼多錢,哪能老指望你,那不成了敲詐。”
舒金花慚愧道:“那號碼欠費,很久沒用了,我以為蘭姐手術大病痊愈,再往來對大家沒有好處,於是鎖在抽屜裏。你真糊塗,蘭姐治病是大事,你電話聯係不上可以找我啊,我們是什麼人?你幫了那麼多,何況我們傷筋動骨,刻苦銘心愛過一場,還有個晟晟,就是二十萬、三十萬也應該拿呀。我早就說過,寧叫錢吃虧,不讓人吃虧,到頭來還是弄出這個下場。”
牛成追憶起過去的點點滴滴,悔恨交加,“我計劃盡量先找別人借,不行了最後還是要找你的,誰知道她受不了折磨會尋短路。”舒金花內疚生悲,眼睛漸漸****,“蘭姐多好一個人啊,我對不起她,今生今世還不了啦。”牛成反過來安慰她,“事已過去,覆水難收,說得再多也毫無意義。隻是你去年冬季借給我的那五萬元,欠條上寫明兩年內還清,看來今年和明年還不出,要推後啊?”
此時,舒金花才知道老人家從中又做了手腳,氣嘟嘟地說:“媽喜歡長嘴長舌,這點錢打什麼欠條,回去後我讓晟晟把那借條撕掉,你別放在心上!早知道有那麼大的變故,我再熬一年,和衷共濟,也不至於這樣……現在有老巫了怎麼辦?”
“你別自責,世上很多事不能以個人意誌為轉移的。你也別顧慮重重,我不會打亂你的既定生活。你同老巫組成了新家庭,我沒有資格,更不忍心插上一杆子。從良心的層麵講,我幫過你,你也幫過我,咱們誰也不欠誰,並且晟晟還由你帶著,我知足了。所以,我決定還是出去打工為好。”
人生坎坷,天命難違;命中八尺,難求一丈。兩人躊躇不展,無可奈何。站樓上的自鳴鍾一聲一聲蕩漾,時間已是七點。胖哥打來電話,“牛成,還沒有到?馬上要進站了的,你抓進時間,我在二號候車室等你。”牛成抱起女兒,抽噎著說:“晟晟,爸爸不能經常來照顧你了。你要聽媽媽的話,用心讀書,盡量不去別的地方,在家裏多陪奶奶,聽到嗎?”舒晟邊點頭邊替他擦淚,“爸爸,你要去哪兒?”牛成泣不成聲,“我要去很遠很遠的地方,到了位置再給你和奶奶打電話,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