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您怎麼又不買了?”早上明明看到她揣了兩百兩銀票。
“不想要了……”杜窈窈輕聲,語意艱澀,“再不要了……”
“怎麼了?”小翠迷怔地撓頭。
一方硯,這麼大反應?
小丫頭追上去,換個話題,“夫人,您說沈相的原配該多好看啊,國色天香,難道比夫人還美嗎?”
杜窈窈是小翠見過的,最好看的女子了。
“不知道啊。”杜窈窈歎息,風掀起她帷帽的白紗一角,晶瑩的大眼睛裏水光湧動。
“再標致的臉蛋身子,隻是男人身邊一副可有可無的炮架子。”
“炮架子是什麼?”小翠奇道。
杜窈窈沒有回答,自嘲地扯唇,將眼淚硬生生憋回去。
……
葉瑩盯著人群中一個略為熟稔的背影,她瞠大美目,懷疑是故人。
轉瞬又見女子撫著大肚上馬車,眨眨眼,可能看錯了。
……
杜窈窈過兩日去別的地方買了硯台。
硯沒放熱,京城傳來一則驚天霹靂。
杜文武因科舉舞弊,連同考官,一並入獄了。
–
“相公,杜老爺帶杜二姑娘在府裏候上一天了。”夜晚進書房掌燈,六兒稟道。
沈階從宮裏剛回來,聞言淡道:“去外麵找個客棧,安排他們住下。順便傳個話,就說杜文武一事,皇帝震怒,我管不了。”
“是。”六兒應,偷覷一眼沈階平靜的麵色。
新帝脾性和善,為著作弊舉子是相公的大舅子,也該網開一麵。
相公在新帝心中的地位,朝中人皆知,上至同意寬恕叛黨之大事,下至做主被下藥這等雞毛蒜皮。
科舉舞弊,說大可大,說小可小,全在掌權人的一念之間。
怕不是管不了,而是不想管。
六兒納悶,相公對夫人癡情一片,怎不願幫忙夫人娘家的事兒。
沈階指尖輕叩書案,思忖道:“再幫我通知刑部、大理寺、禦史台,所有參與此次科舉舞弊案調查的官員,不得對杜文武徇私枉法。除嚴刑拷打外,杜文武的監牢待遇,和其他犯人一視同仁。”
稍頓,“另外,放出消息,新帝登基,非常重視初次科舉,作弊之人,許要按律斬首。”
“啊?”六兒張大嘴巴。沒有雪中送炭,反而雪上加霜。
通常收押的犯人,家底若是豐厚,父母親人給獄卒送些油水,犯人在牢中的生活能好過些。銀錢不多,長官們睜隻眼、閉隻眼就過了。
相公此舉,故意讓大舅子在牢裏不好過。
還有斬首消息……
六兒琢磨不透,“相公您這……?”夫人死了,也不能做得這麼無情啊。
沈階眸中一片複雜難明,長睫低垂,掩住難堪心事,他低聲,“讓我試試吧。”
試什麼?
六兒更迷糊了。
若不是杜文武買通考官的證據確鑿,他險些懷疑相公設計謀害杜家。
但一想,相公為人公正廉潔,斷不會拿科舉大事玩作兒戲。
可這這這……一係列的操作,太叫人摸不著頭腦了。
六兒出門,沈階拿出一幅畫像,女子眉眼彎彎,淺笑盈盈。
他低頭,虔誠地親吻她唇角,“窈窈,原諒我啊,我真的……沒有辦法了。”
一日日的等待和尋找,沒有蹤跡,沒有結果。
一夜夜的愧疚和思念,徹夜難眠,衾枕孤寒。
頭一回感到,死了比活著好。
可他不能死。為公身居要職,匡扶社稷,為私,他要幫她看顧柔弱的母親,他要找她,確定在不在人世。
若不在,九泉之下,他以後得向她請罪。
若在,總不能叫她一輩子恨他,要解開心結和誤會。哪怕她不原諒,一劍捅死他,他心甘情願。
杜文武的事是個意外,沈階真沒想到杜家如此膽大妄為,竟出巨款,買通考官,提前預知試題。
杜文武請一才子幫他撰文,才子不知這是科舉試題,嘴不嚴實,轉頭和其他舉子討論。
會試當場,有幾個考生直言聽過題目,揭發考官泄題,有人舞弊。
一番核查,杜文武、才子和考官一同下獄。
他借此做文章,特意交代六兒的私心是:想試探杜窈窈在不在人世。
親生女兒死去,翠娘前兩個月傷心欲絕,後頭恢複尋常,時不時買年輕姑娘穿的布料做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