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3 / 3)

小姐看看大家,可能認定白明華是首長,便走到白明華麵前說:“我不想學動物,我想學公關文秘。”

白明華硬邦邦地說:“我們隻有動物,沒有公關文秘。”

小姐又退到了後麵,一臉不高興,然後諷刺說:“這回我看更像動物係的教授了。”

白明華想發火又找不到合適的話,看小姐一眼,什麼都沒有說。

這時,一位女青年風風火火走了進來,看一眼,便過去坐在了白明華的旁邊。劉安定估計可能是剛才白明華打電話叫的那位。白明華介紹說:“這是我的女朋友悅悅。”然後又把大家一一介紹給悅悅。

悅悅的美麗讓大家感到吃驚,也感到有點拘謹。劉安定不由地把她和何秋思比。如果何秋思的高貴典雅讓人心動,讓人止不住想跪在她麵前的話,那麼悅悅的美麗嬌柔則讓人神往,讓人止不住想把她捧到手裏,小心擺放。白明華要悅悅給大家敬三杯酒,悅悅便笑了起身敬酒。因為白明華介紹時隻說是他的女朋友,並沒有介紹她的職業,大家的心裏不由得要猜測一番,都想她會不會是個風塵女子。李紅裕起身舉了杯說:“白處長的女朋友確實漂亮,不過白處長的女朋友也是我們的女朋友,我今天是第一次有女朋友,有點激動,咱們就連碰六杯怎麼樣。”

白明華靠在椅背上蹺了腿說:“你一毛不拔的人就不配有女朋友,你老婆也是瞎了眼,沒人要了才嫁你,讓你白用,真是可惜了。”

明顯的一次次挑釁,我李紅裕也不是好惹的。李紅裕拉下臉說:“你今天要怎麼樣,你是不是今天一定要找個事情,我一次次讓著你,你別以為我老實好欺負。”

大家急忙都打圓場。白明華也自己給自己找台階,說:“我還以為你李紅裕是萬裏長城,今天我刺不疼你,想不到你終於疼了。知道疼還算好同誌,但我告訴你,科研課題申請下來,保證沒你的份。”

李紅裕惱了臉不再做聲,大家也不好再說什麼,便專心喝酒吃飯。好在悅悅能說會道,也見過世麵,也有點職業水平,一陣說笑勸酒,終於把氣氛又活躍了起來。大家都和悅悅碰杯開玩笑。悅悅並不善喝酒,便將酒喂到別人的嘴裏。大家喝酒的情緒一下高了起來。白明華喝得最多,兩瓶酒喝完,白明華已經醉了,隻好收場。

白明華讓悅悅攙著,然後一副大將風度對大家說:“你們回,我今晚要到悅悅那裏。”

劉安定上前替悅悅攙了白明華,說:“我看你忘了自己是革命幹部了,玩笑歸玩笑,不能真胡來。”

胡成發對悅悅說:“你先回,要不要我們送你回去。”

悅悅說不用。白明華說:“那我也不回去,回去還得讓老婆數落,給我開個房間,我要在賓館住一晚上。”

這樣回去也確實不好,胡成發對劉安定說:“我明天還有事,你陪明華到賓館住一晚,我們回家。”

住了標準間,白明華卻非要擠著和劉安定一起睡。白明華摟著劉安定罵一陣李紅裕,便吹噓自己,然後說:“我知道你們想問悅悅是什麼人,和我是什麼關係,但我不能明說。咱倆是好朋友,你想不想問,你問我就說,不問我就不說。”

酒醉心裏明,白明華心裏並不糊塗。劉安定說:“我想問,你說吧。”

白明華說:“她是我的情婦,也可以說是我包的二奶。你知道我們是怎麼認識的嗎我告訴你,她原來在一個地區賓館當服務員,我看著可惜,問她想不想到省城,我給你在省城找個好工作,她就黏上我了。”

劉安定嚇一跳,他摸摸自己的臉,好像沒有喝醉,一切都真真切切。劉安定不敢再問,白明華卻繼續說:“後來就麻煩了,我費了好大勁,求爺爺告奶奶,才求到一位掌實權的官,花了幾萬塊才把她調到文化廳下屬的博物館當講解員,雖不算公務員,但也是事業編製,也能輕輕鬆鬆拿一份工資。”

白明華的妻子是校黨委辦公室副主任,也算領導幹部,想不到白明華竟敢如此胡來。看著白明華,劉安定覺得今天才認識了真正的白明華。他不知該說什麼。突然白明華卻哭了起來,邊哭邊問想不想知道他為什麼要這樣。劉安定什麼也不想說。白明華說:“我心裏苦啊,你知道我為什麼苦嗎”劉安定搖頭,白明華卻隻哭不說。

劉安定猜到白明華為什麼叫苦,他好像聽人說過,說白明華的老婆在黨辦當秘書時就和老書記關係不正常,白明華當處長也是靠老婆的關係才當上的,現在看來這傳說不假。這都是絕對的。劉安定雖然想知道更多的細節,但又覺得不妥:明知人家喝醉了,還從人家嘴裏掏,這是個道德問題,人家酒醒後會怎麼想,朋友相處隻有真誠相待才能相處長久。劉安定給白明華脫掉襪子說:“別哭了,你現在不是很好嗎,連我都羨慕你,咱們是同學,你看我現在這個樣子。”

白明華說:“我好個屁,你不和官交往你不知道我這官有多小,和人家比,我們算個屁官,我們還在為吃喝生活奔忙,人家已經到了最理想的那個社會,人家錢財都不要了,就要美女,天天有人給送。”

劉安定知道白明華說的人家是有所指,好像學校並沒有這樣的人,即使外麵有這樣的人,白明華也有點誇大其詞,隻看到一個側麵就當成了全麵,看到了一次就當成了十次。他覺得白明華這種思想相當危險,白明華這樣的聰明人不應該有這樣簡單的思想。他覺得這是白明華思想的另一麵,這一麵隻有喝醉了才流露得出來。他這些年和白明華交往很少,酒桌上的白明華讓他有點吃驚,雖然白明華生了點氣,但歸根結底還是太驕狂了,太得意了,人在得意時就容易氣壯山河忘乎所以。白明華仍然嫌官小不得誌,他不知他真實的心態究竟是什麼,也許是人心永不滿足的表現。白明華仍然在痛哭流涕胡言亂語,並且口無遮攔,什麼都說。劉安定並沒聽說白明華有喝醉了胡說的毛病,如果每次喝醉了都這樣胡說,早就惹出了麻煩。劉安定意識到白明華還是得意,是有意向他賣弄,也是潛意識中對他的輕視,就像古歐洲的那些奴隸主喝醉時也不回避奴隸一樣,他根本就沒把我當一個人物,如果他麵前是一個處長或更高的領導,他醉死也決不會胡說一句。劉安定心裏一陣悲哀。白明華卻摟了他又叫哥又稱弟,非要他和他說話。看著眼淚口水的白明華,他突然又覺得也許白明華真把他當成了兄弟,覺得親切,才無所顧忌,把心裏的話都倒了出來。劉安定看看表,天不早了,劉安定側身哄白明華睡,說:“快睡吧,你已經很好了,和誰比你都不差,美女你有了,金錢你也有了,現在就差睡覺了。”

白明華說:“你說的一點不差,貪官弄錢害怕,弄美女也害怕,我這教授不同,錢是公開掙的,又掙工資,又掙獎勵,又掙外快,又掙兼職,你知道我一年能掙多少,告訴你,最少十幾萬,信不信,前天又接到了一所民辦大學的聘書,聘我為特聘教授,每年給三萬,其實最能掙錢的還是給人家論證工程,我是計委的特聘專家,農牧業方麵的項目,計委要委托我們論證才能立項上馬,下麵的市縣為了爭取到投資項目,就拚命給我們勞務費,讓我們做出有利他們的論證,甚至提高預算。但這些錢都是合法掙的,因為我們是專家我們說了算。”

這些事劉安定知道一些,但從白明華嘴裏親自說出,劉安定心裏又一陣不平。論學術水平,白明華根本沒鑽研過業務,這幾年基本上不再給學生上課,但人家有權,各種光環就能戴到頭上,就有了教授、優秀專家、學術帶頭人這些稱號,有了這些稱號,就能形成良性循環。劉安定不由長歎口氣,他想,人們隻知官場,其實學術界的事件更讓人不敢相信。

白明華睡著了,劉安定卻無法入睡。翻來覆去想一陣,又覺得沒有意思。人比人活不成,一母同胞,三哥住在破窯裏,四十歲了娶個吸毒女竟高興得睡不著,一大早起來去砍柴。劉安定不由得心裏發笑。自己也算可以了,何況這一陣正在向好的方向發展。副所長是個基礎,也是個台階,有了這個台階也可以一步步向上。劉安定不由得心裏暗暗努力,他想,今生不趕上白明華,決不罷休,即使趕不上他,也要混出個人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