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子軍有點失望地安慰道:“咱哥們就是一剃頭匠,就別惦記那些虛頭巴腦的事了,該幹嘛幹嘛!”
老範低著頭,在屋裏轉悠了一圈,突然衝出門外拿出那遝報紙,“叭”一下拍在桌子上:“瞅瞅,咱哥倆這下終於活出頭了!”
趙子軍壓抑不住內心的狂喜,衝了上來。
“去,給哥買包好煙去,咱坐下來慢慢品味”老範把報紙攬入懷中,歪歪腦袋說道。
“得!”趙子軍從口袋裏掏出半盒煙扔給老範:“我揣半個月了,全歸你啦!”
哥倆一人一份報紙,坐在那裏屏氣凝神地開始品味,越看臉越黑。
“這他媽什麼事啊?整個就是一顛倒黑白!咱啥時候給希望工程捐過款?啥時候救助過傷殘民工了?是你說的嗎?”趙子軍氣得把報紙摜在桌子上。
“不對啊!”趙子軍在口袋裏摸出那兩小記者的名片攤在桌子上說道:“這署名不是他們倆,是不是他媽地搞錯了?”
“不會錯,名字和照片用得都是咱倆的!”趙子軍糾正道。
“牛頭不對馬嘴嘛,跟咱們說的根本不是一回事兒。寫了這剃頭的事,還說是免費的,和著咱哥倆就是一對光喝西北風的活雷鋒啊?”老範耷拉著腦袋,哭笑不得地說道。
“這肯定是報社那些主編們幹的!這報紙平常就不見有人買,小報紙都這樣,吹牛不上稅!好不容易逮著個正麵新聞,把人往死裏誇!”趙子軍終於找到了一個理由。
“咋辦吧?你說?往後咱還要不要再混了?”老範說完,突然想起了什麼:“對了,你小子昨天逮著人家就說自己不靠這個吃飯,這下好了吧?這飯碗估計也端不長了!”
趙子軍癟癟嘴:“後來咱們不是把真實的情況全倒給他們了嗎?他媽的,太不靠譜了!”
兄弟倆越說越來氣,老範拿起名片就要奔出門去打電話給那兩記者興師問罪。
趙子軍拉住了老範:“算了,犯不著!這報紙小,沒那麼大影響力,咱們該幹嘛幹嘛!”
“這次是個教訓,下回咱哥倆招子放亮點兒,除非人民日報來采訪,否則,免談!”老範咬咬牙,狠狠地說道。
哥倆心事重重、沒滋沒味地吃了早餐。各自又補了一覺,起床後又提著理發的家什,叮當二五地向工地開拔。
這次他們去了就近的一個工地,兩個月前他們來過一次。剛進工地,一群正在吃午飯的民工,就圍了上來,打頭的一個年輕的安徽老鄉說道:“兄弟倆發大財啦?今天是不是過來給我們免費理發?”
老範忙不迭地說道:“哪有的事啊?還是老價錢,今天我老範額外給你們鬆鬆骨。”
有文化的民工很可怕。哥倆怎麼也沒想到,這群紮在一起除了罵工頭就隻會談女人的民工,也有看報紙的習慣。
那安徽民工從屁股後麵摸出了一張皺皺巴巴的報紙,揚了揚說道:“我就瞅著這上麵的人眼熟,這下錯不了,果然是你們。”
一個河南民工擠到前麵說道:“啊喲,俺地個親娘哎!還真是!上次沒趕上,俺腸子都悔腫了!”
趙子軍鬱悶得,趕緊解釋道:“那上麵全是假的,都是記者瞎白活的。”
安徽老鄉不樂意了,眼睛一瞪:“記者還能有假的?我們民工再沒文化,這字還是能認識幾個的!記者要是都敢瞎編排,這國家不就亂了?”
“就是!咱又不是花不起這錢,這明明都說了是白理的,為什麼到我們這又改收錢了?”一個民工附和道。
趙子軍哭笑不得、百口莫辯。
關鍵時候,還是見多識廣的老範顯出了大將風度,這小子大手一揮:“你們看咱哥兒倆這樣兒,像是有錢的主嗎?這記者其實說得也沒錯,兩塊錢在他們眼裏根本就不叫個錢,可對咱們來說,得靠這個吃飯啊!這麼著吧,各位老少爺們也別難為我們,今天我們哥倆為了回報大家的厚愛,隻收一塊錢!”
“這還差不多!”民工們多半都宅心仁厚,占了點兒便宜,也都知足了。
那個河南民工還不甘心:“一塊錢就一塊錢,不過,還是要給我們鬆鬆骨!”
老範鬱悶地點點頭:“嗯,少不了的!”
這一天,因為一塊錢一個人,民工們下班了也不願意走,頭發短到不用理的,也跟那排隊等著免費鬆骨。結果忙到了半夜十一點多,兄弟倆累累巴巴地才拖著沉重的雙腿回到了出租屋。
老範把口袋翻了個底朝天,四五十個鋼嘣加十來塊錢紙幣全撒在床上,一頭撲了上去幽幽地說道:“賺錢不容易啊,看來咱哥倆好日子過到頭了!”
趙子軍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頭一歪就睡過去了。兄弟倆一夜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