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高興就來了。
他其實一點都不想來。這桌飯一聽就知道是莫嘯白那小子討好丈母娘的酒席,他去做什麼?可他還是來了。因為,他想見曾嵐。
自從上一次醫院被莫嘯白逼走之後,他就再沒與曾嵐碰見過。確切地說,是他偷偷去醫院瞧了幾眼曾嵐,但曾嵐從未見過他。還有一次被季姝撞見,數落了一番。
季姝罵他沒出息,他也覺得自己這樣很慫。
可畢竟是愛了二十幾年的女人。
他最近一直在反思,他和曾嵐怎麼就落得這般田地。明明他才是一直守在她身邊,離她最近的那個人。可仍百思不得其解。
前幾天去澤園那邊拍廣告,路過寒影寺,一時心血來潮地便去廟裏找人算了算命。那個老和尚據說很靈,他給他看了八字,相了麵,老和尚問他要算點什麼,他隻回了兩個字,姻緣。
老和尚手上的簽筒一晃,掉出一支命簽,拿了簽文遞給高興。
“來婚挨年坷漸強,推強事中坎年前。命郎大障過末行,女比姻無走地經。”
高興拿著簽文看了半天,讀不懂。
老和尚雙掌合十:“阿彌陀佛,施主,前途坎坷,還望看開些,早日了結吧。”
他走出那寺廟的時候,順手將那簽文扔進了香爐裏,燒了。
方玲電話裏告訴他,其實曾嵐的母親挺喜歡他的,但即便如此,方玲還是勸兒子放手。
“這不是那位莫先生的問題,是曾嵐心裏根本就沒有你。”方玲如是說。
他覺得特別無力,為什麼每個人都這樣告訴他,他們都鑽進曾嵐的心裏看過了?
其實他何嚐不知道曾嵐心裏沒有他。隻是要放手,卻總是放不下。
他覺得自己掉進了一個萬劫不複的惡性循環。與旁人無關,是他自己的心裏過不去這道坎。
所以到了這個時候,與其說是他對曾嵐的執迷不悔,倒不如說是他跟自己的這場較量,已經焦灼不堪。
這一切早已經與愛情無關。
莫嘯白見到高興,很客氣地走過去打招呼,舉手投足間都是主人的架勢。曾嵐很安靜乖巧地坐在莫嘯白身邊的位置,見到高興,眼裏的目光帶著幾分歉疚。
所以她也覺得自己是欠了他的。
曾嵐做人從不食言,對高興,答應了兩次離開莫嘯白,卻都沒有做到。
曾母見到季姝這副樣子,又吃了一驚。這些孩子都是怎麼了,這世界變化太快了。
莫嘯白開了那瓶1954年的穆薩幹紅,這是程孟樵特意差人送過去他公司的。他給曾母倒了酒,動作嫻熟優雅,卻中規中矩,眼神裏也不帶半分的刻意討好。
他甚至都沒有說這酒的年份和來曆。
倒是曾母自己看了看那瓶身,會意地笑笑:“1954年的穆薩,哪裏買來的?”
莫嘯白笑笑:“不是買的,昨日去個朋友家討來的。”
“難為你費心了。”曾母也沒多說什麼。
但高興已經看出來了,曾嵐媽媽其實挺開心的。他從小就常去曾嵐家,對曾嵐的母親非常熟悉,這位阿姨和外婆不一樣,其實是個熱情開朗的人。現在她老人家故意端著態度,無非就是想給莫嘯白增加點壓力。但用不了多久,應該就會露出本性的。
他有意無意地又看向曾嵐。
莫嘯白倒酒的時候,曾嵐在他身邊,特別貼心地將桌布壓住,免得與莫嘯白的西裝扣子相刮。莫嘯白倒完了酒,她又順手拿了一塊餐巾遞給他擦醒酒器的邊緣。莫嘯白坐回座位的時候,他們相視一笑。
從什麼時候開始,這兩個人竟然如此合拍了。
高興覺得心裏某個地方的疼痛又湧了上來。
身邊的季姝用胳膊撞了撞他:“去給我要一杯熱牛奶,我喝水喝得都煩死了。”
高興被季姝的話拉回現實,隨即站起身:“好,你等著。”
季姝笑著點頭,看著高興走出去,對著曾嵐淡淡一笑。曾嵐會意,也微笑著看過去。
“季姝啊,你這孩子真打算一個人帶?”曾母問。
“啊,一個人帶不是挺好嗎?”季姝回答得很輕巧。
“孩子長大,沒個父親在身邊總歸很多不方便的。我看高興和你挺配的,不如你們倆搭夥過算了。”曾母道。
一語話畢,所有人都“啊”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