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護欲(1 / 2)

十九歲的高興和曾嵐,根本沒法體會那時候季姝的思想境界。他們倆聽了這話,互相對看一眼,都不由得生出一種“這才是成熟的大人啊“的感覺。

但是現在,二十八歲的高興和曾嵐再次回想起這句話,才發覺,十九歲的季姝,當年原來那麼幼稚。

蘇尚淳住在A大的教師公寓,季姝作為一個學生出入很不方便。所以他們就在學校周圍租了一間小民房,隻有十幾平方米,特別窄,窗戶在陰麵,常年見不到陽光,又潮濕,而且總是彌漫著一股發黴的味道。但那卻是季姝第一個屬於自己的,家。

她把房間布置得很溫馨,鮮豔的床單,可愛的抱枕,蘇尚淳買了一台二手小電視,還配了一台影碟機。沒有廚房,他們就窩在床上,用電熱杯燒水煮泡麵,然後抱在一起看電影。

季姝那時候覺得特別滿足。她對曾嵐說,一個快四十歲的男人,願意陪著她這樣吃苦,這樣瘋鬧,她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

她覺得她要把她的一切都給他,一切全都給他。

然後她懷孕了。

她至今仍記得蘇尚淳聽到她懷孕時的表情,瞪著眼睛,眨著長長的睫毛,微張著嘴,半天都說不出一句話來。

季姝說,咱們結婚吧。

他仍是沒說話,沉默了半分鍾之後,他抱緊她,用盡全身力氣將她箍在懷裏。

後來季姝才意識到,那時候的他不是因為太開心而激動的,卻是因為即將要發生的事情而緊張得不知所措。

季姝說反正再等半年我就畢業了,然後就可以結婚了。她沒有告訴他,其實她是算準了這一個時間的。畢業,結婚,生孩子。

A大的教師是不可以與在讀學生結婚的,這是規定。

蘇尚淳仍然沒說什麼。

那時候高興和曾嵐就覺出不對勁兒了。曾嵐對季姝說,結婚生子是件大事,你必須和他達成一致。高興對季姝說,我怎麼覺得他好像不大想娶你?

季姝卻沉浸在幸福裏無法自拔的癡迷狀態。

正好那時候高興的老媽重逢了他老爸,高興頓時一躍成為小少爺。他父親雖然人在香港,A城的勢力範圍卻仍是不容小覷,所以高興隻是很簡單地派人查了一下蘇尚淳的底細,一切真相馬上就暴露了。

這個叫蘇尚淳的男人,原來在老家F城,是有老婆孩子的。

至於他為什麼在A大一直謊稱自己未婚,原因大概也隻有文學院的那個年過半百的女副院長知曉。

所以說沒有身份地位隻有臉蛋長得好看的人,無論男女,其實都一樣。想往上爬能耍的也就是出賣色相這麼一種手腕了。

後來季姝總結出一點,三十歲以上的男人,如果還不是個成功人士,那麼一定要切記遠離。

因為這種男人其實是所有男人裏最陰暗、最沒有下限,也是最窩囊的一夥人。他們覺得自己還年輕,總覺得人生還有再拚一把的機會。但他們又已經失敗了十幾年,很明顯那種堂堂正正的拚搏道路根本不適用,那麼想要熬出頭就隻剩下不擇手段這一招了。

他們對二十歲左右的年輕人表現得不屑一顧,實際上卻是各種小心眼兒,暗地裏拚命打壓。他們對四十幾歲或者已經成功的同齡人,卻擺出一副搖尾乞憐的狗腿相,阿諛奉承,專當弄臣,然後得到機會就小人得誌,翻臉不認人。

三十幾歲的不成功的男人,經曆過了社會的打磨,卻仍然找不到一個合適自己的位置。所有的壓力、抱負、鬥誌,都被這混沌殘酷的社會扭曲成一種凶殘變態的心理。他們希望能被男人看得起,他們希望能被女人捧為天。但現實的不平等卻隻會讓他們根本沒有立足之地。

蘇尚淳其實就是這樣一個男人。

他在季姝那裏故意表現成自己理想的樣子,被季姝奉為天。轉身卻蹲在那個老女人腳下,恬不知恥,當哈巴狗。他對老家人故意做出一副很忙很辛苦的樣子,對妻兒不屑一顧。放下電話卻沉迷於風花雪月,不知今夕何夕。

這樣的男人,一個“渣”字根本不足以形容。

季姝後來躺在醫院裏,蒼白著一張臉,對曾嵐和高興笑道,她很感謝這個男人給她上了這樣一堂深刻的課。她在這個男人身上,學到了太多,太多。

她身體裏流著與季青一樣的血,也終於吃了和季青一樣的虧。

好在孩子沒了,她不會像季青一樣,做一個荒唐頹廢的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