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進入酷熱的七月,河北各地的夏收幾乎絕產,越來越多的難民趕到京城,希冀能夠在這天子腳下找到一個活下去的法子。看著這麼多的難民,楊淩的心好像有千鈞重,原以為自己做了這麼多,百姓的日子應該好過了一點,原來一個人的力量終究是太小了一點,還有很多路需要走下去。
本來等寶貝女兒過了滿月,楊淩就該帶著家眷們一同去溧陽上任了。不過就在這時候,楊淩忽然上了一個折子,說自己想去賑災的第一線。楊淩的理由很簡單,做過最基層的官員之後,楊淩對於那些滿口聖人之言的讀書人更不放心了,尤其是這樣的大災之年,更是這些人上下其手的好時機,楊淩可不想自己賣身換來的一百萬兩銀子,就這麼白白地進了那些貪官的口袋裏。
菊花關和小菠蘿也勸楊淩,這些事交給別人去做就好了,沒必要親自上陣。
楊淩帶著兩個人來到難民之間,又將自己在杭州的所見所聞講給他們聽,說道:“下了基層之後,才發現有些頑疾已經侵入這個國家的骨子裏了,我沒有辦法祛除這個頑疾,但是我必須保證最起碼我這一百萬兩的賑災銀子要花在合適的地方!”
皇帝原本也不想讓楊淩去的,實在是因為放心不下楊淩的安全,奪人財路,如殺人父母,皇帝不知道楊淩會做出什麼樣的事情來,又會引起什麼樣的後果。可是楊淩這個時候就像一頭強驢一樣,怎麼拉也拉不回頭,還揚言,如果不讓自己去一趟災區,這一百萬兩銀子就是殺了自己,也不會借的。麵對楊淩的頑固,皇帝也隻能選擇了妥協,封楊淩為欽差大臣,去巡視河北災區。
離京的前一晚,孔映雪一邊為楊淩收拾行裝,一邊暗自流淚。楊淩撫上她柔弱的雙肩,輕聲安慰道:“好了,你家夫君又升了官,你應該高興啊!”
“悔教夫婿覓封侯,”孔映雪幽幽地說道:“直到現在我才明白這句話的含義,這兩年來,夫君在外奔波,都沒有在家好好待過,原以為現在好不容易可以一家團聚,好好過上幾天好日子,誰知道夫君居然又選擇了這樣的道路。”
楊淩歎口氣道:“你不要怪我,我們一家可以安穩地過著自己的日子,可是你可知道,就在災區,有多少人家要鬻兒賣女,隻為能夠換回一口活命的糧食?你們不要怪我,我原以為自己也不過是一個自私的人,可是有些事情見得多了,才知道原來我還有另外一份責任在肩頭。”
“我並沒有怪夫君,隻是請夫君在外,無論如何也要保重自己的身體,就算不為了我,也要為咱們的孩子考慮考慮,還有蘇家妹妹,也在等著夫君回來迎娶她呢!”
麵對著孔映雪的通情達理,楊淩真的是愁腸百結,可是這份責任始終壓在楊淩的心頭,不得解脫,這是屬於自己的責任,自己義不容辭。
第二天一早,楊淩輕輕地吻了一下還在搖籃裏熟睡的孩子,然後在自己兩個夫人不舍的眼光中出了門。欽差的全副儀仗已經在外麵等著了,楊淩走得靜悄悄的,除了早起的人們,幾乎沒什麼人發現,有一隊人馬向西而去。
楊淩坐在晃晃悠悠的馬車上,開口問二師兄道:“二師兄,你說我這次的選擇是對的嗎?”
二師兄微笑道:“這個我不知道,可是我知道,這件事是老板你必然要做的一件事,既然如此,又何必管它對不對呢?隻要做到心中無憾就是了。”
楊淩掀開車窗, 看著不時在從外麵經過的難民,他們臉上滿是麻木,這樣的表情讓楊淩感到心痛,楊淩歎一口氣道:“你說得對,如果不能讓那些救命的糧食落到這些災民的手裏,我這一輩子都會不安的。”
在河北某地,一個院子裏,此處雕鑿得如蘇州園林一般,雕梁畫棟,曲水蜿蜒,一個巨大的人工湖上,還有一座涼亭。涼亭裏已經坐了好些人,石桌上的紅泥小爐裏正燒著清香撲鼻的茶水,在周圍則擺放著無數的冰盆,將所有的暑氣都趕走。
壺裏的水已經滾了,隻是這些人臉色都低沉著,誰也沒有想去將燒開的茶水撤下來。過了良久,終於有一個人開口道:“此次皇帝派楊淩前來,雖說是楊淩他自己要求的,但是也不得不防皇帝還交待他有別的什麼任務。”
“楊淩此人做事如羚羊掛角,毫無規律可言,我們必須時刻小心,栽在他手裏的人可不少了。”有一個老者,嘶啞著聲音說道。
“諸位,聽我一言,”有人站起身來,環顧了一圈,忽然笑道:“諸位,夫人他謀劃日久,天師說此刻也正是起事的好時機,所以夫人要求,務必要激起各地的民怨,待到秋風吹起,夫人他振臂一呼,天下必定景從!”
“可是這個楊淩怎麼辦?”有人不放心地問道。
“不過是一個跳梁小醜。”男人冷笑一聲:“夫人原本還憐惜他有一身斂財的本事,想著能夠招攬他做桑公羊,既然他急著要找死,那就成全他!現在誰擋在夫人他麵前,就是一個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