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的喜婆已經在催了,寧皎皎最後一次抬頭看了眼她這住了幾日的寧府和原主的親生父親寧遠,罷了,替她和這個家告個別吧。

雙手舉過頭頂,跪在地上向寧遠行了個大禮,“女兒今日出閣,拜謝父親的養育之恩。”

說罷,她沒有一絲留戀,轉身進了衝喜的轎子中。不由得走起神來。等再回過神來,喜轎已經抬到了祁國公府郊外莊子的院門口。

花轎停在了院門口,寧皎皎自己下了轎,抬手用喜扇遮住麵龐,被身邊的小丫鬟攙扶著進了院門。

小丫鬟帶她走進了院落,還沒到正房,寧皎皎鼻尖便傳來了一陣陣似有似無的味道。

推開房門的這一刹那,那味道更濃鬱了些——

屋子裏有一股淡淡的雪鬆香,夾雜著中藥的味道,並不難聞。

小丫鬟在正房門口停住了腳步,衝寧皎皎略一福身——

“世子妃,您進去吧,明天國公府會派伺候的人來。”

便轉身離開,留下寧皎皎一個人。

寧皎皎點了點頭,小心翼翼地邁著步子走入房間。

到達寢室,雪鬆混著藥味的氣息便更濃重了,其中還混雜著一些淡淡的血腥氣,饒是寧皎皎有了些心理準備,也還是忍不住麵色有些發白。

屋裏桌子上燃著兩根紅色的龍鳳喜燭,喜燭旁還擺放著幾個碟子,裏麵放著一些小點心,牆角處還點了並蒂蓮的夜燈。但即使這樣,也掩蓋不住屋子裏的寂寥。

寧皎皎看著近在眼前的床帳,額頭微微冒汗……

祁國公府世子,祁漾,就在這幔帳後麵。

她回想起書中對祁漾的描述:世子祁漾,不似其他世家子弟打馬遊街,遊手好閑,他16歲便征戰沙場上陣殺敵,立下赫赫戰功,威名遠揚,年少成名。

本是個天之驕子、風光霽月的少年郎,卻在他十九歲這一年,在和胡人的作戰中,為救同伴,不幸中了敵人的埋伏,受了重傷,而且腿部中箭,箭矢帶毒,落下殘疾。雖然經過太醫全力救治後可保一時性命,可傷勢過重,回天乏力,全要靠個人造化了。

祁公國公府請了算命先生,給他合了八字要衝喜,結果這一合就合到了寧皎皎身上,聖上感念祁漾的功勞,特此還頒了道聖旨賜婚。

寧皎皎心裏不禁有些可憐這幔帳後的人,畢竟他也就是個隻有十九歲的少年。

其實寧皎皎之前在寧府的時候,就想過以後要怎麼辦。

“既來之,則安之”,寧皎皎本也不是矯情的人,這幾日慢慢的接受了穿越這個事實後,反而想通了。

根據對那本書的記憶,祁漾最後會碰見一個神醫,將腿治好。可到底是什麼時候呢?寧皎皎她也不知道。

寧皎皎認為現在擺在她麵前的路就隻有一條,好好呆在祁漾身邊照顧他,等他好了後就立馬收拾鋪蓋卷走人,絕不影響他和女主轟轟烈烈。

至於其他的……她可以靠著自己多年美食博主的經驗,開個美食小館,體會一下古人的生活,豈不美哉 ——

寧皎皎雖然說服了自己,但當她真的走到床幔旁邊,顫抖著手慢慢掀開帳幔的時候,還是被麵前人的樣子驚到了。

祁漾躺在床上,緊緊閉著雙眼,雙眉緊蹙,麵色慘白,額頭汗滴涔涔,就連本該紅潤的嘴唇也變得毫無血色,寢被下身體也時不時的顫抖。寧皎皎能感覺到,眼前的這個人此刻正在承受著某種劇烈的疼痛。

她突然意識到,這雖然是書中的世界,可她卻第一次覺得是這麼真實。想到今天坐在花轎裏一路上聽到的百姓的議論之詞,她更是有些同情他,本該是鮮衣怒馬、鮮活恣意的少年郎,卻被這滿身的傷斷送了大好前程,被至親拋棄的感覺不好受吧。

這……也太慘了,簡直是悲慘人生本人。

寧皎皎垂眸看了看躺在床上的某人,因著病痛緊閉著雙眼,睫毛一顫一顫的,仿佛顫到了她的心理,掀起了一絲小小的漣漪。

但她沒有意識到這一點,當她看著他因疼痛導致的蒼白麵色,不再猶豫,在屋子裏尋了幾條幹淨的帕子,又去院子裏打了一盆井水,因著天氣轉涼,井水已然有些冰涼刺骨。

寧皎皎有些吃力的把木盆搬到屋裏,就這麼點活兒,幹完眼前竟然有點發黑,她立刻對她這具古代的身體有了新的認識——

太柔弱了!

這要換成二十一世紀她的身體,她能端著這個小木盆繞操場跑三圈!!!

帕子放在水裏浸濕後又擰幹,寧皎皎深深呼出一口氣,慢慢的給床上的某人擦拭起臉龐。

她慢慢擦拭著,擦完臉後,猶豫了一下,但還是慢慢掀開了他的寢衣,瞬間,一條從鎖骨斜下到腹部的傷口映入了她的眼簾。看著眼前的景象,寧皎皎感覺自己的胸口仿佛被猛的塞進了一大團棉花,壓的透不過氣來。